“是啊。”像是感觉到有点冷,武曌抬手就将那杯刚沏的热茶给捧在了掌心:“李贤自幼便赋异禀,文思敏捷,才智过人,兼之举止得体,形容俊秀,和体弱多病的李弘不同,朕难免就会偏爱一些。”那曾是她最为骄傲的儿子,是她寄予了最深切期盼的人,可是最终,谁也没想到会以那样的一个结局收场。
“听陛下这么描述,郡主好像也是这般呢,难怪了,您这是爱屋及乌了。”章怀太子的死是神都中人最大的忌讳,皇帝可以提,外人却是不能主动碰的。上官婉儿很清楚这个尺度在哪儿,于是当即就若无其事地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倒也不全是。”顺着她的话头下去,武曌眯了眯眼,一双凤目褪去了往日的凌厉威严,看起来竟是意外的慈和温柔:“桃夭有桃夭的好处,尽管她肖似李贤,朕也不至于昏聩到因此就偏爱于她。”
李贤这个孩子是聪明,但自就不够通透,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更别还心思深沉,多疑多虑了。当年他们母子二人因人诽谤而生出嫌隙,但凡李贤多信她一分,多向她袒露一点心迹,他们都决计到不了那般无法挽回的地步。可那个孩子,宁肯相信自己不是她的生母,宁肯防着她、算计着她,也要一头扎进陷阱里,死不悔改,这叫她又有什么办法可想?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再见就是阴阳两隔了。
世人皆道她心狠手辣、性凉薄,为了权势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可谁又曾切身感受过一个母亲的剜心之痛?
好在,桃夭那个丫头不一样。她有一双极其清澈的眼,也有一颗最为通透的心。哪怕这家伙满口奉尝通篇讨好,她也仍然能够从中感受到她所有真实的情绪。包括那些不敢表露的胆怯和畏惧、担忧和惶恐,包括那些无奈的认命、心翼翼的挣扎还有最简单的祈求和愿望。桃夭很明白能掌握她命阅是谁,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遮掩和逃避。她用一种亲人般的全然信任来面对她,再以君臣之别的伪装浅浅包裹,让自己瞧着就心疼又怜惜,除了护着她宠着她,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女娃啊,是根本早就琢磨出了一套对付她这个皇帝的路子。就算她心知肚明,也只得甘之如饴地咬钩,而后,如她所愿。
“真不知道这样剔透的人儿今后会便宜了哪一家。”只是想着,武曌唇边就绽开了一朵笑:“朕都替高舍鸡家的儿子担心。”以那丫头的姿容和才学,一旦长成,怕是雍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几回,这样的竞争压力可不呀。
想起那个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上官婉儿也只能笑:“陛下既然有心,给他们下一道旨又有何妨?”她倒是觉得这两人极为相配,以后若能成为眷属,也是美事一桩。
摆了摆手,武曌生平第一次想给一个人完全的自由:“女子的婚事关系着一辈子的幸福,由朕下旨,到底是过于草率了。那两人现在还,且人心易变,以后是什么样的光景,谁又的上来呢?如果因此而成了一对怨偶,那便是朕的不是了。”不过,倒是可以给个机会,就看高家子能不能把握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