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已经败了一地,围墙外面是红花儿,碗口大的月季一茬一茬的开着,墙内是西爱种的方瓜,已经是小儿胳膊打小的墨绿,等着过了秋天的太阳,就泛了黄,一点一点的开始甜了。
耷拉在墙头上,王红叶撑不住,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大石头上,仰着脸看了半天。
看着看着就成了西爱那孩子。
这孩子命苦。
她不觉得孩子的问题,她跟宋慧萍想的一样,这基因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天的因素,这孩子,出生的不容易,怀孕的更不容易。
梅如那时候,天天在实验室里面,接触的都是不好的东西,指头都快烂了,能是什么好东西啊。
一路颠簸回来,孩子生下来,指甲盖都没有啊。
能怪谁呢?
要怪梅如,怪张建国跟眼瞎了一样的没有照顾好母女。
怪年头不好,时代不好。
这一会儿,王红叶谁都怪,可是谁也怪不起来。
孩子是好孩子,她就觉得西爱好。
张建国匆匆新写了信邮寄出去,他请人从国外找一些资料,又发电报给梅如回信儿。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了,他急匆匆的走,没看门口那里坐着一个人,等着过门槛的时候,转过那一座石狮子。
听有人轻声喊,“二弟”
吓了一跳,回眼看,吓得往后退几步,“大嫂啊,你这是怎么了?”
在这里坐着不吭声,吓死个人。
王红叶站起来,“我有话儿说。”
两个人在墙根底下,就着一点月光,“你什么打算?”
张建国捏了捏手指头,很麻,他体力很好,地质学的永远有一个好身体,可是这会儿他的手麻了,张了张嘴又闭上,想起来午那会儿大嫂瘴气门外站着,“都听到了。”
两个人说很久,说到月亮越来越亮,然后各自回屋。
伸伸缓缓的从屋顶上站起来,摘下来一个青枣儿,放在最里面,慢慢的吃着,吃着,像是吃了一团泡沫一样的,没有味道。
他举起来手,追了一把月亮,然后没有摸到。
只照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拉长他那比西爱矮一个头的身高。
扯了扯嘴角,觉得全是放狗屁。
这是他,第一次在心里,滚着圈儿的骂脏话。
刘伸伸是谁啊?
张西爱那女魔头的小弟。
他听着张建国那打算,是不要西爱回来了。
换个环境,现在的环境逸了,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老人长辈都宠着,要什么什么,她能上天了。
他愿意让西爱去接触正能量的人,去接触不一样的人,他不是想要她吃苦,可是你只有到一定的环境,你才能快速的改变,快速的接受大量的不一样的东西,才能有触动。
要么就是跟他一起去工作,去云南那边去,他马上就去那边工作了,去开采铀矿。
那个东西有辐射的,他不愿意要西爱去。
要么就是跟着梅如,她当妈妈的会照顾她。
王红叶没答应,也没选择,她只是沉默着,说了一句,“没有病,她好好儿的呢。”
大家都说好好儿的,可是事实就是,西爱就是顽劣,她能自己跑到大西北去,自己一个人去罗布泊,那里鸟儿都进不去。
她能自己去抓特务,一件事儿干了好几年,就跟特务玩游戏呢。
这就是张西爱小姐。
王红叶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给西爱的衣服东西都收拾的好好儿的,看着她那小花被,要求很高了,要绣花,要熏香,还要这个那个的,屋子里面全是她的玩意儿。
熬到鸡叫的时候,日头开始上面走了,门外突然来了人,她匆匆起来,“大哥,怎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妹子,出事儿了。”
家里出事儿了,原家里有个绸缎铺子,几代人经营出来的,上下的学徒活计二三十人,虽说是家里有钱,称得上小富即安,可是家里吃用的,都节俭的很,不曾铺张浪费。
你看王红叶就知道了,不曾跟资本家的小姐一样,自来是能干又明理儿,贤内助,堪称是内掌柜的一个。
就是家里的王老太太,自家开开着绸缎庄,也不曾每日里穿金戴银,披帛用锦,依旧是老粗布的衣服,灶台上忙着。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早已经岌岌可危了。
娘家哥哥喘着粗气儿,也不曾进屋子,“要是到时候人家要我们划清界限,你是出嫁女。”
祸不及出嫁女。
真要是下放了去改造,也没有王红叶的事儿。
娘家哥哥就是这个意思,人得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