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伸摊开说了一句,“西爱你跟我发脾气没有用的。”
“我乐意。”
拽的二五八千的就走了。
给刘凤后面听见了拽着伸伸回家就不高兴,“干嘛老跟西爱玩儿啊?”
大院里面孩子那么多,可是掐着指头能让人说一天的,也就这么一个西爱了你说她淘气吧也不合适说她聪明也不合适,就是欠。
有时候说话能噎死你,全看她心情。
那不刚才心情不好,对着伸伸就开始喷。
伸伸自己看一眼坐在椅子上下意识看一眼炉子,他有阴影了“西爱挺好的,姑姑你不要说她了。”
他慢慢的掏出来南瓜子,自己吃了几个,问刘凤“吃不吃?”
“你自己吃吧。”刘凤扭头就走了,吃什么吃,她吃气啊。
等着刘江好容易回来了,自从老婆没了,第一次回来在海上飘着回不来啊,抱着儿子就哭。
比划了一下身高,到自己腰了,眼泪刷刷的,“伸伸啊”
夫妻多年,聚少离多的,冯佩佩没了,他内疚啊,是真的内疚。
“我原本打算好的,再干几年就到时间了,转业回来,要她也过几天的好日子,一个人在家里,又是带孩子又是上班的,也没有什么人帮一把,大姐啊,我要是在家的话,佩佩的病不至于拖拉到最后,再也救不回来了。”
女人呢,都想找个靠得住的依靠,让自己靠着,自己有事儿的时候搭把,再不济的时候,也能有人陪着,可是一旦身边没有人的时候,自己也能跟一个超人一样的,顶天立地的。
就跟冯佩佩一样。
她病很长时间了,一直不舒服,可是就忍忍呗,一来二去的,大问题了,最后愣是没有救回来。
这个事情,对着刘江打击很大。
伸伸被抱着半天,看着刘江哭完了吃饭,又看着他继续哭,最后没忍住问,“爸爸,我的娃娃。”
刘江就很激动了,赶紧打开包,献宝一样的,家里孩子懂事,就这么一回问自己要东西的,他就掏出来了,“你看看喜欢吗?娃娃是女孩子玩儿的,这个是器人,我还买了小汽车呢,咱们这边没有的。”
伸伸的嘴角,你说要掉不掉的,拿着那器人,看了半天。
最后自己收起来了,这玩意,他觉得西爱也不喜欢啊。
敲着小孙的窗户,就看孙寡妇气势汹汹出来,“做什么呢?”
“婶儿,我找小孙的,我爸爸回来了,带回来了礼物给小孙。”
孙寡妇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动了动嘴,最后喊一声小孙出来。
小孙脸还是胖乎乎的,只是不肯看着人了,他早先的时候,总是仰着脖子看你说话,对着你笑,一板一眼的。
西爱是仰着下巴看人,那小下巴一点一点的,现在小孙不搭理她了,她下巴竟然抬得更高了。
“小孙,我爸爸回来了,这个是给你的,你喜欢吗?”
看小孙不接,塞到他里去,“对不起。”
小孙,对不起,要你没有了爸爸。
要你被人说特务的孩子,说是阶级敌人,要你这么不开心。
小孙嗫嚅着,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飞快的抬起来瞥了他一眼,像是不知所措一般的,“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过去就过去了。
“那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吗?一起去上学。”
小孙摇摇头,“我要回老家去了,妈说铺子开不下去了。”
公私要合营,孙寡妇看不清这世道,明明是自己家里的铺子,怎么就必须成了别人的呢,她辛辛苦苦了一辈子,靠着自己劳动开了这家切面店,起早贪黑的,养大了小孙,怎么就成了阶级敌人了呢。
难道铺子给人家了,就不是阶级敌人了?
不给,就好像是成了人民的公敌一样。
等着小孙进去了,伸伸看着西爱站在房顶上,朝着这里看,跟个红娃娃一样的。
然后瞬间就倒下来了,从房顶上,好似是滚了糖霜的山里红,身上在房檐上染了雪,一圈一圈的,坠地。
她都听到了,小孙要走了,小孙要回老家去了。
伸伸叫了一声,朝着内院里面跑,他听见彭的一声。
眼睁睁的看着她滚下来,摔在了地上。
西爱胳膊摔断了。
好在人穿得多,没摔死了。
王红叶看着她,心里一酸,“就那么喜欢小孙,天天儿的去房顶上看着?”
“不喜欢了。”
西爱扭过头去,对着窗户纸,泛黄褶皱的,人笼罩在灯光下的时候,好似是走马观花一般的唱了一折子的皮影儿戏。
小孙趴在窗户前,耳朵动了动,两只最后垂下,最后把那个器人,放在了西爱的窗户前。
孙寡妇拎着包袱,站在门口,喊着他的名字,“走了”
外面的板儿车上套着驴,整整齐齐的放着几口大箱子,红木掉漆的四角,还有生了一点儿锈色的黄铜锁儿,小孙坐在板儿车上,转过一道门,驴儿尾巴擦过门口的石狮子,他抻着脑袋看了看,直到再也看不见。
突然就哭了,抱着孙寡妇的胳膊,“妈,不走”
孙寡妇吸了吸鼻子,头上围着花色的围巾,只漏出来一双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不走的话,这个孩子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