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到办法了,你跟我来。”
林意被薛绾带着到了后厨,四壁的火烛被薛绾点上,林意看清楚后倒哧一口气,连忙把厨房的门关上,栅拉好,蹑手蹑脚跑过去,“姊姊!这里三更以后是不许外人进来的!”她抓着薛绾的袖子,声音都压到了最低,生怕给人听见了。
血衣宫的规矩严苛,为了保证大家的饮食安全,防止有人在饭菜里下毒,三更以后除了伙夫是不许任何人进出厨房的。
她们现在偷闯进来,要是被人发现了……林意不敢想,不管是扣月银还是挨打,哪一项都是要她小命。
相比她的慌慌张张,薛绾倒显得淡定从容,笑起来时眼尾下那颗泪痣跟着弯起的眼角隐约浮动,烛光中映得鲜艳欲滴,“你别担心,跟着我就行了,这种规矩不是只能用来管四等以下的杂事宫人么?”
林意望着薛绾与自己粗布衣服大相径庭的丝绸长裙,一拍脑袋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明显不是干杂事的婢女,当然不用受这些规矩约束了。
社会的生存法则就是人不管在哪儿都分三六九等,血衣宫的人共分六等,每一等之间差距泾渭分明,除去那个不见庐山真面目的宫主,第一等的就是宫主身边那两个贴身的护法,听说是和宫主如影随形,武功同样卓尔不凡。排在后面两等的分别是风火林山四使和他们手下的执剑弟子,第四等是鹰奴和犬厮,五等是负责日常杂活的管事,最惨的六等就是各个管事手下的婢女了,不仅干的活最多,拿的月银还最少。
像自己这种穿着象征“六等洗衣婢女”的粗麻布衣服的,明显就是血衣宫里最底层的小喽啰,是个人就能呵斥命令。而薛绾就不一样了,林意看着她雅贵的月白色长裙,回过神赶紧把抓着她袖袍的手收回来,搁到自己的布衣服上擦了擦,就怕自己的手不干净,把她那身好衣服弄脏了。
她发自内心地道:“姊姊,你可真厉害。”
薛绾忽然被她没来头的夸奖,笑了一笑,问道:“我有何厉害的?”
“姊姊,你人又漂亮,职位又高,我羡慕你。”林意实话实说,还问:“你武功一定也很厉害吧?你跟着四使里的谁?我叫林意,是负责洗衣服的,下次你可以把衣服送到我这儿来洗。”
薛绾觉得这个人傻里傻气的,方才把自己当成女鬼,这会儿竟然又把她当成四使手下的喽啰了,想了想索性就这样顺着她道:“我不是四使手下的人,我是宫主的贴身婢女音尘。”
原来是宫主身边的人,比四使还要厉害,林意感慨道:“那宫主可真会享福。”林意想,这个宫主可真会挑,把这么漂亮的人留在他身边当贴身婢女。
一时说罢,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怎么能够私下病诟宫主呢?她赶紧拍了拍嘴,呸呸两声,双掌合在一起:“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宫主万岁……音姊姊,你快教教我你说的那个法子吧。”
薛绾把她言语无忌又事后胆怂的样子看进眼里,想笑她又忍住了,转身从后厨的酒台子上拿下一坛酒,对她道:“就是这个。”
林意傻眼愣着,“这,这个……?”
她不是把自己当成女鬼么?等会儿待她醉了,自己就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更荒谬的话来。薛绾这般想着,含笑道:“是啊,你现在害怕是因为胆小,等你把这坛酒喝了,会百骸血液加速,丹田胀热气冲天灵,到时候看见什么都不怕了,一鼓作气就回去了。”
这话概括起来,大抵就是酒壮怂人胆。
道理林意明白,法子也并非行不通,可林意从小到大滴酒不沾,从未喝过酒,对这种陌生的事物仍保留着敬畏感。她犹豫了会儿,看见薛绾投来的温柔中带着鼓励的目光,不自禁心窝一软,被这阵温暖触动,咬了咬牙道:“好!”喝就喝,音姊姊好心帮自己,自己不能让她失望!
林意说完就拿过酒坛,一把扒了上面的红布塞子,仰起脖子就把酒咕噜咕噜灌下去。
这酒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酿的,刚入口就有一股刺鼻的苦臭味冲得林意险欲作呕,她既然横了心思,索性把眼睛鼻子都闭上,不闻也不看,一个劲地猛了喝。
在她憋得气息不畅脸通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把酒坛拿下来了,昏昏沉沉一把放在旁边灶台上,马上抓着自己喉咙咳嗽了几声。
好辣,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要烧起来了,沿着酒水淌过的每一处地方都像着了火一样,又辣又热,她没了刚才那股劲,此时竟然被辣得呛出了眼泪来。
弥漫着雾气的眼睛里也全是迷离一片,涣散地望着眼前的天旋地转,竟是看不清一个清晰的景象。
薛绾在旁边瞧她这模样,伸手去提了下灶台上的酒坛子,竟然已经是少了一半的重量。
这一半足足有两斤,醉倒一头牛都够了,别说是这个小婢女。且刚才她就看出林意并不会喝酒,还敢一次灌那么多下去……
薛绾再一次被她这滑稽的模样逗得“咭”一声笑出来,看她目光涣散在厨房里东倒西歪,就知道她肯定是醉了。
“音…音姊姊……”林意吐了个酒泡,看着眼前重重叠叠的薛绾,“我好像是……喝多了……”
促狭的精光在薛绾眼底闪烁:“嗯,醉了罢?我们现在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