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拨动琴弦,琴声如水声,淙淙流涌。她一双素白的手一放一收一抹,那琴声又时重时轻,时断时续,似水流遇阻,辗转迂回,徘徊不去。
柳凤溪凝神听琴,神色异常严穆,宋行与李道生亦听得用心,尤那李道生,手中痒杖随乐音节奏一摇一晃。
文竟杵着下巴,大觉无聊,便低头向下瞅,见大堂那长衫男子,一手拿反筷子,一手拿歪碗,身子如被钉子按在墙上的木人一样,一动也不动,心想,“他都听呆了,真是佩服这琴痴。”
忽然,那琴声似湍急河流,直冲而下,荡气回肠,文竟如此不懂乐理之人也觉胸口激荡,精神振奋,便知这琴声功力非同一般。他放下手,想挺起腰坐直,却瞥见张若棲正凝着自己,他过回头去看张若棲,那琴声不知怎地又得缠绵悱恻,似有似无地,张若棲面无表情转过脸望向楼下,文竟便也不去理他。
最终,那曲子以一声悲叹的角音停下,李道生蹭地起立鼓掌,大声道,“好!好!好!太好了!妙极了!”惹得大堂里所有人都抬头去看他。
柳凤溪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文竟亦想鼓掌,但见大堂里的人听完曲子全没一点反应,便也不去鼓掌引人关注了,心想,“对牛弹琴,何况这楼下是几十头牛。”
那庞白儿默默站起身,抱起七弦琴。她身旁几个混混在她弹琴时便评头论足,这时音乐停了,更放肆道,“小娘子,摘下面纱给爷看看!”
“你这弹琴的小手不错,又白又嫩,不如给咱们爷几个摸摸。”
更有一个高大汉子,手提起弯刀就要去拨开庞白儿的面纱,李道生怒道,“岂有此理,竟敢在这调戏良家妇女!看我不收拾了他们!”便握着痒杖奔了出去!
柳凤溪急道,“老三!回来!”却见李道生已跑出了花厅,就对张若棲道,“张宫主,你派手下抓他回来,别叫他惹是生非。”
张若棲道,“我亲自去。”这就追了出去。
文竟心想,“这柳凤溪是个什么身份?我瞧着张若棲有些在奉迎他。”琢磨一会儿,再向下看时,已见李道生跑到了庞白儿旁边。他挡在庞白儿前头,昂首挺胸与那几个大汉道,“众目昭彰,你们胆敢如此无礼,还不给我速速滚蛋!不对,给我向庞姑娘赔礼道歉!”
那几个大汉相互看看,全都哈哈大笑。
文竟瞧李道生一副趾高气昂,全无畏惧的模样,寻思,“这李道生想必是身怀绝技?”
其中一灰衣胖男子,拎起手中木棍,砰地打向李道生肩膀,李道生向后一仰,一屁股就栽到地上,柳凤溪叫道,“老三!”
文竟摇摇头,才知这李道生不过瞎逞英雄罢了。
只见楼梯上张若棲已纵身跃下楼梯,挥掌就要打向那几人,却在这时,一长木匣子嗖飞地来,向那四个大汉撞去!那手持弯刀的男子劈刀砍去,却为那木匣子一股附着之力,震的手握不住弯刀,身子也甩了出去!
那四个大汉接连被那木匣撞飞出去,张若棲收回手,背于身后,望向大堂,只见一月白长衫男子,横臂举掌站在椅子上!
文竟心道,“厉害!”
那四个大汉抽出武器,骂道,“臭小子!”“收拾他!”便一起攻上,大堂客人见状,连连抱头窜逃,不一会儿功夫已全走光了。急得小二喊道,“诶诶!没付钱!没!”可眼见四个大汉凶猛攻来,也只得跑到柜台后面,与众伙计一起躲着。
那洪掌柜站在一层半,一摔铜锣,气道,“我这桌子椅子!我这饭钱!你!你!你快给我收拾了!”却是面向那庞白儿说话,那庞白儿抱着琴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张若棲扶起李道生,“小侯爷,你没事罢?”
李道生疼得脸皱成一团,刚要叫嚷,就看见身旁站着的庞白儿,再一抬头又看见柳凤溪和文竟在楼上正看着自己,就咬着牙站起来道,“我没事!敢打我李道生!看我今日不百倍奉还!”这就要站起来,张若棲只得抱着他后腰,才让他站直了。
李道生抬起头,见对面拿弯刀的大汉正从长衫男子背后砍去,急道,“好兄弟!你身后!”未等说完,那长衫男子弓臂起手,食指向后一弹,那本离他肩膀只余半寸不到之距的弯刀,嗡地一响,瞬间被此弹指之力震了出去!那大汉手中弯刀又一次脱出,还未反应怎么回事,那长衫男子膝盖一扬,他腹部受一重击,这就被撞了出去!
李道生惊叹道,“好功夫!好功夫!”
那长衫男子再发三拳,另三个大汉纷纷倒地,四人知这长衫男子本事高超,即便联手也绝不是对手,便喝道,“你有种在这等着!等我们搬救兵来收拾你!”
那长衫男子道,“我要赶申时的船走,你们快去快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