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竟出了山洞,在不远处一个树桩上坐了下来。他将粘着泥土的烤鱼扒了皮,吃进肚里,心中却想,“张若棲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若他真如自己所言非见溺不救之人,岂不是个见义勇为的大好男儿?他对我做那些不齿之事是否便能定罪他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文竟心中虽知,不可因他人风流之事,判定一人是好人或坏人,但于情感上,他对张若棲的切骨之仇,实难平息,“他对我做那丑事,我实在咽不下去,可我又要怎么报仇才能一解心头之恨?”他心中亦想不出个答案,又因不想多看一眼张若棲,便只得在山洞四周转悠。
到了夜里,他也不愿进山洞面对张若棲,便想在洞旁大树上的树荫里随意睡下。岂料刚爬到树上,就听山洞内忽然传来张若棲的惨叫!文竟立刻跳下树,跑进山洞,见张若棲正倒在地上打滚翻腾,嘴里不停的痛苦哀嚎。文竟跑到他身侧,登时一吓,只见张若棲全身血管皆变成了诡异瘆人的青蓝色,且虬起突出,狞在一起,实狰恶又可怖!文竟忙上前想扶他躺回草铺上,可手一触到张若棲皮肤,即被张若棲身上寒气黏住,指尖瞬间结出一层薄冰晶,文竟当即抽回手,另一只手握紧了指尖,化去冰晶,心惊道,“不行!不能碰他!不然手指就冻住了!”
这时,一阵阵凛冽寒气又自张若棲身上传来,文竟被冻得筋骨瑟缩,实在挺不住,只得后退了七八步,离他远些,他唤道,“张若棲!你没事罢?”
张若棲全身疼得抽搐,早已神智早不清,那里还能回话,文竟见他如此痛不欲生,急于上前相助,可为寒气逼迫,当真是近不得他身。又见张若棲皮肤上的冰晶一会儿冒出一层,一会儿又化成水,极为古怪,心道,“我瞧他这样子,像是体内真气紊乱,走火入魔了,可是甀冰本纪的内功无法抵御黑铜珠剧毒所致?我现在身无内力,也无法助他逼毒实在没办法”
文竟无从下手相助,只得多生了些柴火,驱走寒气,又挤了些果汁放在芭蕉叶里,想等张若棲缓解后,喂他水喝。
经过漫长的一个时辰,张若棲终于渐渐不再折腾了,文竟见他身上青蓝色的血管已消了,皮肤上的的冰晶也化干净了,便走过去扶起他,果然手一碰他皮肤,已是正常的温度了。文竟本想扶他站起来,却不想张若棲整个身子向前一瘫,直直栽了下来,眼看二人抱在一起要摔在地上,文竟双脚蹭地一个移行换步,原地转了一圈,抱着张若棲噗通一下坐到了草铺上。文竟大呼一口气,低头见张若棲半死不活的躺在自己大腿上,甚是不爽,想开口骂他一句,却听张若棲迷迷糊糊的念道了一句,“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文竟拍了张若棲左脸一巴掌,道,“张若棲,你说甚么呢?!”张若棲却已闭上眼,沉沉睡去了。文竟冷哼一声,又拍了他右脸一巴掌,见他果然没反应,伸过手去摸他脖子脉息。只听那脉象既迟缓,又忽快忽慢,全无一点规律,文竟虽不精通医理,但也大概知晓此脉乃阻遏之脉,中毒者多有此状,心道,“看来确实是中毒不浅,那黑铜珠上涂的毒是穿肠剧毒,一般人等根本招架不住,张若棲虽有甀冰本纪护体死不了,却不知能否顺利逼毒,若以这状态等候白凤远他们前来,那我二人岂不是死路一条”
张若棲带文竟来的这座小岛并不大,方圆不过七八里地,但妙处却是这整座岛的东西北三面都是高耸山丘,独只有南面地势平坦,通向大海,可用作摆渡船只。这也就是说,白凤远几人如要来到此岛,只可从南面一个方向前来,所以这几日文竟每日早中晚都会去那南面沙滩,查看几里之外的大海上是否有船只行来。
“这岛只有南面一个通海口,若白凤远他们来了,我二人除非跳海,不然根本逃不出去,他现在又这般不死不活的,别说找水天云阁了,撑不撑得几日都说不定呢我不如不去趟这浑水,自己逃走算了”他低头看着张若棲昏睡的脸,委实游移不定,他与张若棲明明有不共戴天之仇,何以自己却要在这管他死活,万一不小心再把自己命也搭上?可他又想到张若承,想到白凤珠,想到白凤远,实觉痛心疾首,便在心中怒骂自己道,“文竟阿文竟!你如今没了武功,便成孬种懦夫了么?!便对白凤远这等罪大恶极之人打退堂鼓了么?!张若棲与你再有仇,也不必白白死在白凤远这恶贼手中,而况张若棲一人之命还关系着水棲宫成百上千无辜之人的性命,白凤远一旦夺得水棲宫了,实祸患无穷,危害武林!你怎能视若罔闻,只管自己死活!?不行!仇日后一定要报,张若棲如今也一定要救,绝不能任由白凤远这等恶贼得逞!”
文竟在心中做好决定,就暂时将自己与张若棲之间的仇恨抛之脑后,一心想办法要带着张若棲逃走。他施轻功又去到南面沙滩察看,见月夜下的海面上并无船只影子,这才又回到山洞里,守在张若棲身旁看护。
结果未等守收到天亮,文竟就撑不住睡着了,等到第二日,阳光照进山洞里,直射到文竟眼皮上,文竟这才反应过来,慌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一回头,见张若棲虚弱的坐在草铺上看着自己,就挠挠后脑勺,道,“哎呀,我睡着了,哈哈,你怎么样了?”
张若棲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已叫了你一早上了,你竟一点也听不见,睡得如此沉。”那声音分为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