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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院子里,陆望赫然发现,父亲已经站在一棵槐树下,背着手,等着自己。院子里已经点起了松脂火把,照在父亲的脸上,忽明忽暗。
陆显开口问道,“刚才关若飞被你赶走了?”陆望知道,父亲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便说道,“是的。若飞说,刘义谦已经准备要逃亡西蜀。刘义豫勾结了狄人,招纳了上官无妄,叛军已经在攻打外城。”
陆显点头,说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陆望问道,“他们能逃得出去吗?”陆显说道,“现在拼一拼还有希望。守住京城是不可能了。何况刘义谦自己也不愿意与京城共存亡。”
陆望说道,“希望他们能尽快逃出去。”陆显想了一会儿,说道,“有关山打先锋,上官无咎压阵,外面二殿下也赶过来接应,出城还是大有可能的。”陆望问道,“上官无咎没有和上官无妄一样被招纳吗?”
陆显摇头,说道,“上官无咎与上官无妄虽然是兄弟,但是性情很不相同。上官无妄一直保持着中立。这次上官渊被杀,把他推向了刘义豫。上官无咎一直和二殿下走的很近。他是我们的人。”
陆望心下了然,现在连自己,也成为了“二殿下的人”。他问道,“刘义谦有通知你逃亡的事吗?”陆显冷笑道,“他让关若飞来府里,不就是所谓的通知吗?自从上次寿诞宴后,他对我越来越猜疑。这次派关若飞来,我想,一半是接,一半是监视。如果我们不肯跟关若飞走,刘义谦应该有格杀的命令。”
陆望听了父亲的这番分析,心里也有点悚然,细细想了一会儿,也同意他的分析。他说道,“若飞应该是不会执行的。”陆显笑道,“关若飞肯定是不会执行的。但是他带来的那些军官中,有内卫的人,你注意到了吗?如果那时候不是你制住了关若飞,关若飞也会被内卫制住,连同我们一起被诛杀。”
陆望一惊,说道,“连若飞也。。。”陆显说道,“没错。连同关若飞,你,和我,都要死。刘义谦就是这样的人。我太了解他了。”陆望倒吸了一口冷气,骂道,“这个奸贼!”
陆显说道,“既然是不服从他的人,他是不会把他们送给对手使用。自己得不到,也不会让对手得到。”陆望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毁掉我们的。”陆显点头,说道,“为了他,也不值得。”
陆望望着父亲有些苍老的眼角,想道,从刘义谦年幼的玩伴,到青年的伴读,一直成为大夏国的重臣,父亲理应是刘义谦最亲近的人。到底是发生了哪些往事,让他们的关系走到了这一步。。。猜疑应该是由来已久,但是又让父亲身居高位,掌握着大夏国最有权利的吏部尚书的高位,直到寿诞宴上的导火索把这种猜忌引爆。这对大夏国的君臣关系,真是值得玩味。
不过,他已没有时间深入追究了。现在,叛军兵临城下,每一刻都危如累卵。他问道,“跟随着去西蜀的,我们的人中,还有谁?”
陆显说道,“除了上官无咎、关山,文臣中还有赵合章、范元吉等。稍后,我会给你一份名单,上面有我们可以信赖的人。但你不要过分依赖,一切都要小心谨慎,自己多加鉴别。”
陆望问道,“包括去西蜀的,和留下来的人吗?”陆显说道,“是的。去西蜀的人在明,留下来的人在暗。望儿,我要你成为这黑暗中的首领。”
黑暗中的首领!陆望知道,这份名单上,是父亲多年苦心经营,最重要的资产。现在,他把它交给陆望,就是把一份沉甸甸的未来交到他的手上。
陆显说道,“这份名单,不光有在朝廷的人,还有民间和江湖的人士。包括一切我们可以动用的力量。望儿,尽情地使用这些力量,让他们成为你的利剑!”
陆望郑重地说道,“我明白!父亲,绝不负所托!”陆显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份长卷,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名字,生辰,籍贯,住所,性情,家族,行业,特长等各种信息。
他淡淡说道,“望儿,你有一支香的功夫,背熟它。把这上面的每个字,刻在你的心里。”陆望点点头,走进屋里,认真地凝视着,一边在心中默诵。
一支香过后,陆望走出了房间,把墨卷交给了陆显。陆显问道,“记熟了吗?”陆望一脸自信,沉稳地答道,“直到死的那刻,才能把它从我头脑中抹去。”陆显满意地笑了,拿起院子中的火把,点燃了墨卷。在松脂的清香中,那一个个名字,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