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妤说歇业就歇业,等店里收拾妥当,就在门口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又放了李婶与英娘一天假。
虽然这般做生意还是头一回听说,李婶心中嘀咕,面上却是一片喜色,她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照顾,这种干几天活就歇息一天的做法实在是大大方便了她两边兼顾,忙告了谢就赶着回去了。
见容妤要关店,英娘脸上却露出些踌躇之色。
“怎么了?难得有一天空闲,你还不快回家去?”容妤见小丫头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样子,不由得笑道。
英娘咬咬唇,几天相处下来也知道这位掌柜脾性不错,当下就鼓着勇气开口,“掌柜的,我可不可以就留在店里帮着看店?”
“店都不开,有什么需要看的?”容妤笑。
见英娘面露难色,容妤挑了下眉,问道:“怎么,你不想回家?”
英娘巴掌大的秀气脸庞上露出一丝愁色,像是有些难为情,半响才低低开口:“若是回家去了,我只怕就出不来了。”
出不来?
容妤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回去了,就要嫁给同村的赵秀才,我此番是偷跑出来的,”英娘低声道。
容妤有些惊讶,“嫁给秀才?这亲事倒也不赖,只是我记得你才十三岁吧。”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时下有功名在身的人总是格外受尊敬些,英娘这门亲事也还算不错,只是如今大庆律法有规定,女子年满十五方可嫁人,这十三岁怎么看都太早了吧。
“我们村子偏,不讲究这些。”英娘侧过脸,飞快的抬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才苦笑道:“只是那赵秀才,如今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什么?
容妤顿时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五十而知天命,在普遍结婚年龄十几岁的大庆,五十岁都快能给英娘做曾祖父了。
“这年龄相差也太大了一些,你阿爹竟也舍得?”容妤眉头拧得死死的,话刚出口就觉着不对了。
时下略贫苦些的人家遇到灾荒之年,卖儿卖女都是常有的事儿,更不用说只是将女儿嫁给一个年纪大些的秀才,别说是舍不得,没准还会欣喜于多了个秀才女婿呢。
这么一想,容妤脸色就冷了下来,再看红豆,同样是一脸愤愤,明显的两人都想一处去了。
见英娘伤心流泪,容妤正准备出言安慰,就听她哑着嗓子开口,“阿爹哪里舍得,阿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阿娘去世的早,就我与阿爹两人相依为命,阿爹万万不肯。”
没想到有这种神反转,容妤默默将要安慰的话咽了下去,脸上有些讪讪。
就说嘛,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没有几个父母会真的舍得抛弃自己的儿女。
红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有些落寞。
英娘的阿爹舍不得让她嫁给一个五旬老翁,她的爹娘却为了换一口吃的将她卖给了牙婆子。
英娘垂着头,眼泪刷刷往下掉,声音有些哽咽,“只是那赵秀才实在是逼人太甚,说若是不将我嫁过去,就划了我阿爹乡试的名额。”
容妤募地瞪大了眼。
划了乡试的名额?
“你阿爹也是读书人?”容妤问。
英娘点头,“阿爹早些年就已经是秀才了,只是家里条件不大宽裕,阿爹又要照顾我,才耽误了继续科考,原本是打算今年参考的,可是......”
英娘说着,声音哽咽,眼泪又簌簌的往下掉。
容妤眉头狠狠的拧了起来,要知道,科举就跟现代的高考一样,乃国之重器,怎么能任由人拿捏?况且,成了秀才就相当于是个读书人了,可以不纳粮,见官不拜,在官府造名册上都是有登记的。
“赵秀才也只不过是个秀才,如何能左右乡试名单?”容妤问。
“那赵秀才是我们那儿的大户,他伯父就是负责登记名册的里正,在官府里也颇有人脉,阿爹虽是秀才,却也不过白身,如何能与他们相抗?”英娘苦笑。
虽说功名难考,但如今这世道,秀才的确是不大值钱。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功名声望也不过是一纸空文。
“所以,你阿爹要用你去换一个乡试的名额?”容妤斟酌着问,脸色有些冷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利益交换。
英娘摇头,“不是。”
容妤这会是真有些听不懂了,红豆比她更急,“那是什么?”
“是我自己要嫁的。”英娘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