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邮件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应该发出去的那一份,只是一个友好的学术讨论邀请。
虽说也有一点点把对方钓过来的意思。却完全没有现在这一份这么猖狂。
看出情况不对的镜花:“所以……要继续逃跑吗?”
佑希回答:“是啊,当然要跑。就算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也不能让对方这种煽风点火的行为得逞嘛——”
她对着那扇关闭的酒吧门,正对的站立却没有任何要撤离的意思。
“不过啊……”
那扇门从内部被瞬间推开,摩擦出尖刺的声音。
“我的眼睛被惊吓到了,要进去坐一坐才能好……”
被打开的门里面,是一片深沉的昏暗。并不在营业点的酒吧,一盏灯也没有亮起来。
那个最接近门口的黑发女人,就这么用一把枪近距离地指着佑希的额头。
佑希问:“你应该不会拒绝吧?信子小姐?”
她没有转过身,却能听见镜花抽出短刀那轻微的声音。
也能注意到面前的信子刻意保持着位置,让斜斜敞开的门挡住她拿枪的手。
那虽然是一个挺简单的动作,却显示着对方时刻不留下证据的警惕。
“古泽小姐吗。”
信子的眼睛盯着她的脸,半晌才缓缓说着。
“……请进。”
***
古泽佑希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似乎想暗示身旁的信子自己的话非常可信。
她说:“有一个心眼特别坏的俄罗斯人,我看不惯他,他也看不惯我很久了。肯定是他最近来横滨了,特意用这种手段搞事情,当做给我的见面礼呢。”
酒吧的灯已经被打开,空荡无人的场景让她们暂时停留的卡座都显得没什么人气。
在佐佐城信子的要求下,泉镜花也进入了酒吧,停留在信子的眼皮底下,没有办法做出什么其他的行为。
古泽佑希继续真诚道:“所以,这封邮件肯定就是被他篡改的,没错,那个坏心的俄罗斯人干的。”
“是吗。”
信子好像是肯定地应了一句,但是手中的枪依旧不为所动地停留在一个危险的位置。
“但是你的通信设备,都有一套完整的反入侵系统吧?从接到这封邮件开始,一直到现在……”
她低了低眼眸,看不出具体的表情。
“我都没有成功的进入你的系统呢。这样完备的防御,瞬间篡改起来未免太困难了些。”
简而言之,信子小姐冷漠地表示‘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确实,这个系统设计地很绝妙。”
佑希回答着。
“但这就是那个讨厌的俄罗斯人所设计的,他想要入侵自己做的系统,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信子道:“你刚刚说很讨厌他,却又使用他制作的系统吗。在厌恶的同时又表现地很信任他的能力啊。”
“恨不得把他摁到泥里和这个系统很好用并不冲突啊——”
佑希笑吟吟地回答着。
“为了报复这个落井下石,一上来就搞事情的行为,过会儿我还要给他送炸/弹呢。”
信子问:“相信他绝对不会死吗?”
佑希笑:“恨不得他下一秒就死。”
她虽然是笑着的,却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蔓延着。
冻结了时间挤压着空气,让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信子不可置否:“抱歉,我依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情况存在,即便是我的知识告诉我,你看上去并不像在骗人。”
“正是知道你是一位心理学教授。所以才没有说谎哦?”
佑希轻叹道。
“不过好像比起真相而言,大部分人更愿意相信虚假的东西。”
真话没有人信,忽悠却百发百中。
某种意义上,还挺残忍的。
“这样无意义的闲聊是没有用的。”
信子小姐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如果你手上真的有证据的话,请麻烦转交给我吧。”
“证据啊……本来是没有的。”
说到这里,佑希的语气轻微地顿了顿。
接着,就是更为轻松地上扬着。
她说:“不过在你和我聊了这么多之后啊……”
“……就有了哦?”
信子的眸光蓦然一缩,却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地,看似轻松地侧过了脸。
她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否认吗?可是真相是从你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哦?”
佑希站起身,并不介意来自对方的武器的威胁,只是将架子上一瓶酒取下。
她道:“毕竟当被套话的人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权的时候,反而会透露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不是吗?”
看似是在辩解邮件的问题,实际上却是在套话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信子一时间没有回话,只是无声地攥紧了手指。
佑希问着:“虽然是一位心理学教授,你的网络技术同样很优秀呢——”
“你很笃定我知道些什么,因为你的眼睛不仅仅只是我看到的这一双而已,网络就是你探知信息的触角。”
“这种优秀的黑客技术同时也可以从刚刚那句‘你曾经试图入侵我的系统’这样的行为中得到证实。”
说着,佑希苦恼地盯着手上的红酒瓶。
“我不会开这个东西,可以麻烦你代劳吗?”
信子的肩膀稍稍绷了绷,却又放松了下来。
她带着平静的微笑接过了它。
“用小刀也是可以的。”
看着信子白皙的手指转动着小刀的时候,佑希继续道:“就是利用这样的信息能力,让安山先生很是相信你呢。”
“啊,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本事罢了。能够得到议员的信任,本来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她似乎不太在意地回复着。
“嗯,打开了。”
接过的时候,佑希顺口道了一声谢。
“所以你告诉安山先生,武装侦探社正在调查他。安山迫不得已更加频繁地接触恐怖分子——于是你又委托武侦的人去解决这桩案子,顺理成章地挑拨离间。”
佑希问着:“利用你手上的信息,接近他们,挑拨他们,让他们两边互相伤害,就是你的计划了吧?”
“啊……好像没有什么能反驳的地方。”
说到这里,信子矜持地微笑着。
“不过这样的话,也算不上有什么证据吧?”
她说:“毕竟我根本没有犯罪哦?”
“是吗……”
佑希好像有些挫败地转过脸。
她重新打开了那一封邮件。
转过手机时那浅淡的光线照到了信子脸上,勾勒出一半明亮和一半阴影的界限。
佑希轻轻问:“但是你没有否定这句话不是吗——‘利用智慧挑起两边的战火’什么的。”
佑希轻笑着:“不好意思啦,我确实没有骗你。那个既讨厌,又让人信任的,既让我不遗余力想杀掉,又知道他绝对不会死的俄罗斯人确实存在,不过他没有跟我打招呼的习惯哦?”
“这封邮件,确实是我发的。”
***
红酒的香气四溢着,将安静的空气填补得稍稍有些迷醉,似乎让人思考的能力也会跟着
迟钝下来。
“他犯罪了,为了自己的利益。”
佐佐城信子平静地说着话,刚刚对着佑希的枪也已经放下了。
“安山先生为了夺取自己政治上的优势,包庇和勾结了恐怖分子,害死了很多普通人。但是因为身份和高明的手段,法律于他只是一张没有用的废纸。”
信子重新将目光放到了佑希的身上。
“他应该死——没有人动手的话,就由我来做吧。”
看见她这样的目光,佑希安静了几秒。
注意到信子放下了手中的枪,镜花几步来到了佑希的身边,犹豫之后,还是带着不安地攥住了她的衣角。
佑希将自己的手手覆盖在了镜花更加纤小的手上。
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比起刚刚要低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