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之认为人生而为恶,社会给予约束。
王子异认为人生而为善,社会造就了恶。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听得好不畅快。
就连沈浮如都忘了先前的尴尬,专心致志的听着二人讲话。两人说到最后口干舌燥,谁也说服不了谁,谁的观点都有支撑点。
他二人没有赢家,似乎也没有输家。
王子异舔了舔嘴唇,将视线看向了角落:“不厌,你说呢?”
就像齐刷刷地扭了过去,白不厌在众人的目光当中,微笑说道:“我在屏风后面弹琴时,曾听到有一位小姐说了一首诗,只觉得十分精妙。不知阎小姐有何高论?”
于是视线又齐刷刷地落在了阎良花身上。
他望着自己的心上人,想得到夸奖。刚回长安肯定需要立足,然后展开交际圈,展示优秀是最快的途径。
阎良花好想骂人:“……”
尤其是王子异直直的望向她,虽然知道对方看不清,但还是心里一阵敲锣打鼓。
她发誓以后尽量避开这群世家子弟的机会。
无奈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捏着嗓子说:“拙劣的想法,还请大家勿怪。”
霍清渺见沈浮如直直地望着她,心中十分担忧,不禁脱口而出:“她自幼生活在乡间,能有什么看法?僧人仁善,无非就是人性本善的说法。”
阎良花挑了挑眉,没理会她,径直说:“人的本性,就好像河水。河水的本性是清澈的,但仔细想一想,我们所见到的似乎都是浑浊的。”
陈平之笑了:“看来我们的看法一致,性本恶。”
阎良花摇了摇头:“不对,或者说不恰当。所谓性恶论看到的是所有河流都是浑浊的所谓性善论看到的是所有河流原本是清澈的。然而清与浊真的是截然相反的理念吗?”
众人听得有些糊涂。
霍音不断的给她使眼色,霍家是皇帝这一边的,要紧跟着沈家。即便是辩论题材,也必须是在王子异的对立面,哪怕他也不喜欢陈平之。
阎良花却好像没看见,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理念:“浊水澄清,从来都不是把浊的那一部分取走,而是让浊水静止,自然就会沉淀,而水变着清澈。人性的善恶,就恰如这浊又清的水,在没有到达那个沉淀的点之前,无法判断善与恶。世上的东西,从来都不是黑与白。”
这番话说完,场间鸦雀无声。
现在有一个人,站在他们的面临前,把他们的思维都推翻,然后又重新拟造出了一种思维方式,告诉他们你看还可以这么想。
沈浮如怅然若失,在思索着什么。显然今天给他的冲击力很大,优秀少年接连受挫,又受到了教育,并没有萎靡不振,相反被激发了一股少年不服输的雄心。他半开玩笑的问:“陈兄可服气?”
陈平之笑了笑:“有趣。”
王子异轻轻点头,像阎良花示意,表示承认她的这种说法。
阎良花没有站在任何一方,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阐述理念。凡事并非只有两面,也并非黑白对立,世界上有太多的颜色,以及不确定性。
这样先进的理念,已足以让众人沉默,让他们惊叹。
白不厌很骄傲,仿佛震惊众人的是他。他比所有人都清楚,阎良花就是会以刁钻的角度看待事情,当别人都陷入到迷雾当中的时候,阎良花一定会大呼一口气,把雾都吹散。
他率先鼓掌,笑靥如花,双眸含着星辰,眼角的泪痣越发生动,如果是一块糖的话,肯定甜的沁人心脾。
鼓掌是阎良花教他的,代表着最大的赞美。坐在她的身边,看她赢了众人,然后第一个鼓掌。这对白不厌来说,有着极大的满足感。
“阎小姐真厉害。”
“白公子真捧场。”
两个人短暂的对话结束,场间开始了低声的讨论。
沈浮如毫不吝啬的夸赞:“第一次和阎小姐见面,就知道你是一位极其睿智的人。”
阎良花荣辱不惊:“不过是一场辩论而已,且也未必胜了,大家谬赞。”
陈平之饶有兴致地说:“敢问师承何处?若是没有老师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个老师。”
“陈兄又来了,恨不得所有天下优秀的弟子都是你父亲的学生。”
想来要推荐的就是高阳书院陈院长。
阎良花委婉拒绝:“机缘巧合,拜过一位老师。”
白不厌笑得更灿烂,他二人是师姐弟。
岳麓书院的院长只收了两个徒弟,只有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