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躺在浅浅的池水里,也没想过起来,血模糊了水的颜色将他缠绕,像是要把他拉入某个看不见的深渊。
失血过多让他的面色惨白,因忍耐疼痛而皱眉,时不时发出几声被强行压制住的咽呜。看着周围人转移过来的目光,他反而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那笑,说不出的讥讽。
“怎么?这副皮子很好看?”
疯子有点不习惯四眼的脸上会露出这种表情,转过头去了。
四眼见疯子的反应,道:“果然啊,能跟您呆一块儿的人,都是一群狼心狗肺毫无人性的怪物!”
“若是我,早把这恶心的面皮给扒了。”
“那还是别了。”疯子懒懒的笑着,他转过头来,用一种很拉仇恨的语气缓缓说道:“啧,你这样戴着挺好看的,顺眼。起码我还能加深一下四眼的记忆……”
“至于你,还是不要露脸了吧,多难看啊。乖一点,就不要出现在大家伙儿的记忆里的了,免得给我们添乱。”
老怪拍了拍疯子的肩膀,把他挪后头去。
“这位朋友,敢问,你来这多久了?”
“你想知道?去问他啊,他应该知道的比我更多才是。”
四眼盯着七,那笑容充满恶意。
七一点眼神都没动,呆在这里就像是个无轻无重的旁观者。
老怪乐呵呵:“我是个欺软怕硬的老实人,那小猫爷谁敢惹,这里最好欺负的不就只有你这个瘸腿子?请多担当担当。”
“呸!”四眼也不笑了,“反正也活不成了,想从我这儿挖消息,狗屁!”
七突然开口了,“你这条支系。”
四眼无力的躺在水里,身体越来越冰,一听见七的声音,他头不动,眼珠子死死咬住他。
七像是不适应这种宛如实质的目光,拉下帽檐遮住什么,才道:“你是最后一个。”
四眼安静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由浅入深,逐渐嚣张猖狂,他是用全身的力气在发笑,笑的撕心裂肺,但凡是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深深的悲切与绝望。
“真TMD好笑对不对?”
“让一个刽子手去杀另一个刽子手,这谁TM弄出来的喜剧?”
四眼笑的完全不能理解,“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哪里都没错!谁愿意跟你们这见不得光的恶心玩意儿同流合污!你以为我愿意?我父亲愿意?还不是你们逼的!”
七没有说话。
邹胖子懵了一会儿,“搞了半天,这是你们的家事?!”
“还要更复杂一些,胖子你是甭去想了。”老怪看着那个气质干净的不像刽子手的刽子手,心里在掂量。
做这一行的哪个手里不沾上几条人命,但像他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老怪想,可以套过来。
“你逾越了。”
七留下这句话,走过去拔出密伞,四眼半点挣扎也没有。
“嗤,过界算什么?只要不被发现,只要你没来……”
密伞对准四眼的胸膛,那里面刚好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你为什么要来?”
他从不后悔去这么做,只是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再谨慎一点,再小心一些。
四眼最后的眼神,是不甘,是怨恨,是痛苦,太过复杂。七疑惑了下来,他尚不能够理解。
密伞刺入了心脏,结束了他的生命。
他是一个标准的仆族,哪怕他没有发现,自己至死都不曾泄露那家人的任何信息。包括这次任务。
疯子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手总是不自觉的抚摸耳坠,仿佛这么做可以给予他勇气。
他扳着手指数了数,看来回去要上两座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