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顾云亭并没有把这次事件特殊看待，可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隐隐约约地发现事情的指向有些不对劲。

这次事故，表面上是由于外部渗透而造成的，但顾云亭无意间发现，这背后还有一只藏在内部的，潜伏更深、能量更大的手。

更可怕的是，这背后的人布局之久，隐藏之深，是连陆士榘都没想到的。

陆士榘问顾云亭有几分把握，其实就是在问他有几分把握确定问题出在内部。

“六分。查到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些阻力，现有证据只有六分。”顾云亭对陆士榘说自己有六分把握，这是基于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但是多年工作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你们先停下来，我和上面汇报一下。”这种事件，陆士榘没有权利自行处理，他要上报。

几天后，顾云亭在陆士榘那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您怎么亲自来了？”顾云亭非常吃惊。

“小顾啊，我听老陆讲了你这些年来的工作，想来自己亲自见见你。”那位老者面容慈祥，就像一位普通的老人和晚辈说话那样，和顾云亭密谈了一下午。

那位老者，最后对顾云亭说：“小顾，做你们这行的，有多不容易我是知道的。有些事，能查的就查，不能查的就暂且放下。你放心，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最终都要露出马脚的。”

那位老者走后，顾云亭反复琢磨两人的每一句对话。

老者的意思是让顾云亭先停手，不要继续查下去。

顾云亭确实暂时停下了，没有再继续向下查。

可是后来的短短一个月内，背后那只手越发嚣张，数次向外传递数据。

顾云亭猜测，他们是打算要撤离了，正在搜集离开前的最后一批资料。

根据截获的部分资料显示，他们居然把手伸向了一家保密等级极高的研究所，试图窃取核心技术机密。

顾云亭再次向陆士榘申请彻查。

这次陆士榘也犹豫了，这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事关核心机密，即便他们置换了对方手里的部分资料，可是谁又知道他们手里还有没其他重要情报资料？

“云亭，上面暂时不让查是有原因的。”陆士榘思量许久后对顾云亭说。

“可是，首长，如果任凭他们卷走这些资料，后果不堪设想。”

“云亭，政治就是这样，必然要有牺牲……”陆士榘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知道上面必然是从大局考虑才做出了不彻查的决定，但是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他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决定。

“首长，从我做这一行的第一天起，我的使命与荣耀就已经与片山河联系在一起了，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老鼠臭虫在这片土地上横行霸道、肆意掠夺。”

“您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做，我心里有数。”

“这件事您不要管，我自己来。”

陆士榘好像又看到了多年前丛林里的那个孩子，他的眼里一半是对故乡的热爱和眷念，一半是义无反顾的决心。

陆士榘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个决定，没有阻止顾云亭，他默许了顾云亭暗中查下去。

顾云亭动作很小心，他的团队成功地截获并替换了绝大部分的情报。

但是在数周的无声硝烟中，那股背后势力也发现了顾云亭。

顾云亭接到了紧急调令，陆士榘知道，这是那位对顾云亭的保护。

可是他们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顾云亭那天傍晚在暴雨中给陆士榘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老师，有些事情，我不后悔。如果我不去做，那才会让我遗憾终生。”

二十岁之前，顾云亭都称陆士榘为老师。陆士榘把他带出了丛林，带离了家乡，栽培他、训练他。

二十岁之后，顾云亭一直称陆士榘为首长。他成为了陆士榘手下的一把匕首，所到之处，无往不利。

“老师，我只有一个请求。悯悯，她一直被我养在南边……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的珍宝……我求您，帮我照顾她。”

这不是一个士兵对将军的请求，是一个父亲对另一个父亲的请求，是一个学生对自己一直视之为父亲般的老师的请求。

当天，陆士榘放下了手头的所有事情，带上陆北紧急赶往湖县。

到达之后，他亲自去了事故现场，让陆北去接顾悯。

顾悯的命运，从十二岁那年雨季的那天晚上起，就和陆家联系在了一起，和陆北联系在了一起。

何必管一片海

有多么澎湃

何必管那山岗

它高在什么地方

只愿这颗跳动不停的心

永远慈爱

好让这世间冰冷的胸膛

如盛开的暖阳

……

我就停在这里

跋山涉水后等待

我永远在这里

涌着爱面朝沧海

**

这世间有无数顾云亭这样的人，他们没有留下姓名，却化作山和海，永远凝视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