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悄悄远去，秋季在一场场秋雨中到来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顾悯对司机说今天中午放学先去接陆北，她要办班里的黑板报。

上午第四节课，蒋孟毅用笔戳了顾悯胳膊一下，顾悯低头发现手边有一个小纸团。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沈复浮生六记中的《童趣》一文，顾悯把纸条攥在手里，趁老师不注意，打开，上书：“放学后要画黑板报，别忘了。”

从昨天到今天，蒋孟毅至少提醒了自己三次，顾悯心里翻了个白眼，在他心里自己记性是有多差？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

浮生六记这本书，顾悯早已看过。顾父不常在家，陪顾悯的时刻寥寥无几，每每父女二人待在一起的时候，顾云亭就会给顾悯讲这本书。

“林语堂说芸娘是中国文字史上最可爱的女人。我瞧着，不尽然。悯悯，你看芸娘最后为什么早早去了？一是因为她缩手缩脚，有事不敢和公婆直言，二是太过于看中自己的丈夫，给丈夫纳妾没有纳成，竟因此而生病卧床了……”

顾父说这些的时候，顾悯并不太懂，她只是像听故事一样听着父亲给自己讲浮生六记，从沈复芸娘的缘起讲到婚后再到芸娘去世。

父亲不常在家，她也想像别的同学一样和父亲一起去游乐园，她也想每天接送自己上学放学的人不是保姆而是父亲。

可是她知道，这不可能。

这么多年，顾悯对父亲的工作并不了解，她只是隐隐约约地明白，自己不能多提要求，要珍惜父亲在身边的每一刻。她知道，当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父亲就早已经离开家了，至于下回什么时候能回来，是未知数。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放学，路上注意安全。”语文老师宣布放学后大家都冲出了教室，只剩蒋孟毅和顾悯两个人在教室后面的黑板前准备办黑板报。

蒋孟毅负责写字，顾悯画插画。

这项任务并不是老师安排给顾悯的，实际上，班主任只是对蒋孟毅说要换一期黑板报，具体事项全由他安排。

蒋孟毅是六班成绩单上的第一名，小学又做了六年班长，顺理成章地，班主任就把他指成班长了。

蒋大班长接下这个任务立马就来问顾悯之前有没有办过黑板报，顾悯点头，他就央求着顾悯帮忙，顾悯也不好拒绝。

其实办黑板报很简单，先写上一个大标题，再在边边角角的地方画上装饰，其余地方全部填充上字就完了。

顾悯拿起彩色粉笔，在黑板外沿画上花边，又画了一幅小插画。蒋孟毅已经写了四五行字，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顾悯看了一眼时钟，十二点十分。

“蒋孟毅，我要先回家了，家里人来接我了。”

“我和你一起出去。剩下的明天再写。”

两人洗过手后就背着书包下楼了。

秋风倒灌入教学楼大门，夹杂着不小的秋雨，顾悯紧了紧衣服，心想下午要多穿一件了。

蒋孟毅问顾悯：“顾悯你带伞了吗，没带的话可以和我打一把。”

“带了。”赵姨今天早上特意给她装的。

蒋孟毅有些失望，多好的机会，自己差点就可以和顾悯打一把伞了。

“少爷，小姐出来了。”

陆北远远地就瞧见顾悯并肩和一个男孩子一边说话一边走出校门，他制止了司机要下车的动作，“我下去，你在车上。”

他撑开伞下车，站在车外等着顾悯。

顾悯看见陆北在等自己，她匆匆和蒋孟毅道别，一路举着伞小跑向陆北。

“跑什么，是想摔成泥猪吗？”陆北心情不佳，不自觉地开口训斥顾悯。

……你才泥猪。

“要不是看到你在等我我才不跑呢，下雨你还站在外面，你才是猪。”顾悯顶嘴。

陆北的视线越过顾悯，看向顾悯身后的蒋孟毅。

蒋孟毅察觉到了有一道强烈的视线透过大雨落在了他身上，来自于顾悯刚刚奔向的那个人。那个人看起来比他们大两三岁，身上还穿着南城一中的校服，应该是顾悯的哥哥？

“哥，你看什么呢。”赶紧回家吧，我都饿了。

陆北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他把顾悯塞进车里，然后才收伞上车。

“刚才和你一起走出来的是谁，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学校？”陆北好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问。

“我早上不是说过了吗，是一起办黑板报的同学，我们班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