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陆老爷子处理完工作，赶在陆北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回到了家。

书房里，陆建国对父亲说：“爸，悯悯的事具体你怎么安排？我很喜欢悯悯，她住在家里当然没问题，可是具体操作起来的话，需不需要办领养手续？”

陆建国只知道顾悯是自己父亲老部下的女儿，顾父牺牲后，陆老爷子把顾悯带回来家，说这孩子没了父母，以后要住在家里。

陆建国在陆北三四岁的时候就和夫人离了婚，至今没有再婚，就连陆北都是赵妈带大的，儿子还好说，摔打着长大就是了，可是女孩儿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养。

陆老爷子：“不需要办领养手续，悯悯她父亲这边有点复杂，当年是过继给了悯悯的爷爷奶奶，现在只有一个表姑在国外，她是监护人，但是悯悯还是跟着我们生活。”

陆建国点头，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明白：“既然这样的话，直接领养悯悯不就可以了，何必去找她的表姑呢？”

表姑毕竟不是亲生姑姑，多年在国外，知不知道自己有一个侄女都不一定，陆老爷子何必辗转去联系她，把悯悯记在她名下？

“悯悯不能成为陆北的妹妹，当年我和悯悯他爸有过约定，两个孩子长大后如果合得来，悯悯是要嫁给陆北的。”

陆建国心下震惊，父亲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悯悯父亲早些年的工作他也隐隐约约听说过一些，陆家如果打算急流勇退，收养悯悯还可以勉强说是照顾故人之女，但若是让顾悯嫁给陆北，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父亲……你和顾云亭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陆老爷子不语。陆建国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能过问的。

“父亲，顾云亭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去湖县？按理说，他应该……”

陆老爷子打断陆建国，“那位早就有意让他退下来去底下过几年安生日子，两个月前就开始做交接了。这次去湖县，更是那位亲自签发的……”

“父亲！”陆建国在心里快速分析父亲这段话背后的含义，寒意从脚底窜起。“顾云亭不是那么傻的人，他干这个干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一点后手都没留。”

“云亭确实留了后手，不然你以为，悯悯现在能留在我们家吗？”

陆建国仍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他也能看出来父亲并无意告诉他所有的真相。

“我老了，只希望我走之前，不给你和阿北留下罗乱事。”

历史长河中，被卷挟着前行的人不计其数，在其中身不由己的人更是千千万万。有些人，怀揣着历史的秘密，当他们消亡，历史的秘密也随之散去。

陆建国看着父亲，这位老人，不仅是自己的父亲，更是state apparatus的一部分。他冷静，睿智，时刻警惕，在暴风雨中总能屹立不倒。

可是，雄狮也有老去的一天，当那一天到来，老去的雄狮唯一所希望的就是子女能自由地生活在草原上，不再困于这片诡谲的领地。

早在十几年前，也是一个晚上，陆建国还记得那天父亲把自己叫进书房，对自己说：“我这么多年，没有过过太平日子，害得你母亲总也跟着我受些担心。你现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我不疼你，也要为阿北考虑。我们家，到我这里，就算了了，你和阿北，都不要插手这些事。”

那个时候，陆建国就知道，父亲决意让陆家在他这一代走向安稳。

如果顾云亭的去世真的另有隐情，那么顾悯就是一颗炸弹，有这颗炸弹的存在，陆家决计做不到急流勇退，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