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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尸

杀人灭口,嫁祸联军残部,再顺势将鹿山部的财富牢牢握在手中。或者杀一人,放一人,将那剩下的一个做成如宗晅一般的行尸走肉。

而照此情形来看,伊霓则极有可能成为他傀儡的人选。

越兰亭眼疾手快为伊骁撑了个结界。季蘅一掌轰去,结界碎裂,伊骁狠狠呕出一口鲜血,好容易保了一条命。

越兰亭所料不错,季蘅讶然挑了挑眉,忽而展颜笑道:“九殿下与我当真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你个鬼!”

越兰亭怒极拔剑,季蘅双指一伸,牢牢将她的黑伞压在了伊霓的脚边。

“原来长明灯收起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他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我还以为它当真是个灯。”

不得不承认,二人无论出手或是斗智都太过势均力敌,甚至季蘅还略深一筹。大帐里水汽润泽,暗流涌动,季蘅笑吟吟压着那把伞,道:“我早说过除恶务尽,你方才未将这二人一举诛杀,是否吃了大亏?”

他所言不假,越兰亭便再是没心没肺也断不能坐看他将二人屠杀当场。

“谈个交易,莫要冲动,”越兰亭道:“你不是还没寻出天子白玉圭的解法?”

季蘅挑了挑眉:“那我不会留着慢慢找么?”

“一人一个问题,这是你唯一与本座和谈的机会。”

季蘅闻言噗一声笑道:“要说心有疑惑也当是殿下你吧?我对九重天旧事不甚好奇,对众神之殇也早不关心。九殿下您便是这一点不好,明明有求于人的是你,明明都已经火烧眉毛被我算得找不着北了,怎地你还觉得自己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我是没有,但鬼蜮有。”越兰亭道:“你最近魂火重创,为躲鬼差勾魂,甚是不容易吧?”

季蘅微眯了眯眼。

“莫要如此看我,白臻虽同我亲厚,但我们毕竟所谋不同。鬼蜮那边看你八百年不死,早对你下了诛杀之令。我倒没什么天地秩序之念我只要你身上的这一具身躯,其余之事,你渡魂他人也好,藏身六界之外也好,必要之时,本座甚至不介意为你找个庇护之所。”

“而后再等我来取你的神体?”

越兰亭撩了撩头发,道:“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我觉得你是否能否活过鬼蜮的追杀比较要命。”

季蘅擒着伊霓的手松了松,但他的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压着越兰亭的黑伞。

“笑话,现在天地六界谁都战胜不了我,我为何会惧怕小小鬼差?”

越兰亭摇了摇头,道:“第一,你身上的伤欺瞒我可以,欺瞒鬼差则实在勉强。其二,即便我打不过你,加个白臻如何?”

季蘅的脸色一僵,越兰亭又道:“你应该谢谢我。若非你栖身的这一具身体同我还有些渊源,若非我还在鬼蜮为你留了些许时间,就凭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早该被拖到鬼蜮第十八层万鬼同哭之处给撕碎了。本座劝你再想一想,你是否愿意同我谈这个交易?”

午时刚过,空气一片湿软。

季蘅微闭上眼思索了片刻,淡淡道:“好,唯一一次机会,一人一个问题。”

“你先放他二人离开。”

季蘅哼了一声,长袖一挥,早被搅懵了的二人便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你说。”

越兰亭不料他竟当真开了这口,不容思索,脱口而出,道:“你到底在鬼蜮安插了个什么人?”

季蘅讶然片刻,道:“我还以为你要问九重天之事。”

他见越兰亭神色恳切,不似作伪,冷笑一声,道:“青鸟是我的人。”

他虽看似什么都没说,但越兰亭至少确信了一件事。临衍那时在鬼蜮所见的白蕊残魂确实是他苦心孤诣经营的一个幻境,为的便是将一个假的九转回魂珠交到她的手上。

此物或有克制天子白玉圭镇魂之能,越兰亭那时候伤心欲绝,断然没有闲心判断此物的真伪。

而后他又令青鸟去寻真正的九转回魂珠,想来也是为了他的长生永寿之法做准备。

但临衍那时既入了长河又窥见了越兰亭的过去,那便意味着不只有一股力量参与了此间博弈。仅仅因着青鸟的一个幻术或可令临衍与白蕊有一番畅谈,但这也断然不能令得他进入长河之源。

长河之源仅有鬼蜮皇族之血可以唤醒。白臻必不会做这般无聊之事,细想而来便只有白蕊。

越兰亭一念至此,心头激起万丈波澜。

她佯装镇定,施施然在季蘅跟前跪坐下来,道:“好,该你。”

这一轮倒让季蘅犹豫了许久。倾盆大雨渐渐收了起来,星垂野上一片空阔亮色,季蘅手敲地板,静默片刻。

直至越兰亭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抬头忽而道:“你知不知道温冶在哪里?”

他此言一出,越兰亭呆若木鸡。

温冶的转世魂火不正被他的这具身躯之中沉睡么?

越兰亭心头巨震,连镇定之色都装不出来。

季蘅见她面露惊恐,旋即明白过来,遂道:“你也不知道?”

“你知道?”

他摇了摇头,再不发一言。越兰亭却恨不能将他的脑壳撬开。

“我问完了。庇护之事不必劳你操心,但你确实可以替我向鬼蜮传个话”季蘅道:“你被生死簿除名之事令昔年的鬼帝自请跳入万鬼同哭的深渊之中,而今倘若我故技重施,白臻在他的位置上又该如何自处?”

“谁故技重施,你么?”越兰亭冷笑一声,道:“你也有这本事?”

“世间万物不过如此,威逼,利诱,要么结盟,要么镇压。倘若我以十八层鬼哭之所下的亡魂作为钥匙,白臻又会如何,你猜?”

越兰亭眸光一凛,手指微曲,暗暗捏了个诀。

“你为何问我温冶之事?”她道。

“随口一说,这便问了,昔年旧事我所知道的虽然比您稍微多一点,但也只这么一点而已。”

季蘅刚要起身,黑伞之中雾气横生,他长袖一挥撑了个结界,冷眼睨着越兰亭道:“九殿下可讲信用?”

“这个么……”

她话未说完,大帐外一道惊雷横劈下来,方才才歇了的倾盆大雨这又浩浩荡荡卷了下来。

越兰亭本不相同他谈信用之事。方才她眼看着鹿山部二位实在无辜,情急之下拖了些许时间。

而季蘅竟破天荒地提了一句温冶,看他神色却又不似刻意为难,越兰亭心下大震,表面上一派冷然,道:“放才讲,现在不讲。”

惊雷与暴雨将一方风雨飘摇的营帐包裹得严严实实。季蘅心下一惊,手中腾起一股黑气,二人相距不过咫尺,倘若刀兵相见也不过一瞬之事。

越兰亭却在这一瞬之机里朝季蘅手边的黑伞抬了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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