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此事十分令人难以启齿。
临衍身强体壮,气血方刚,自然不可能对旖旎之梦毫不知情。修仙讲求道法自然,门中于男女之事也并未严防死守。临衍自行知晓,自行纾解,此事过也便过了,经不起什么巨浪。
然而今日那魔音穿脑的九层深梦里却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起先觉得自己溺到了一汪温水之中,水流潺湲而温和地将他紧紧包裹了起来,还未等他挣脱开,他猛地睁开眼。首先落入眼帘的便是那一片非丝非麻,触感柔软冰凉,适宜春夏使用的浅蓝色的帐子。
这是他的房间,又不是他的房间。这是太和观,距岐山有千里之遥,而这横亘着山与海的一段距离不近不远,恰好容他放肆。
不同于岐山的软雨与连年湿热,这是一股激越的,蛰伏的,久不见阳光的,是而罪恶又不合时宜的力量。
临衍顺着那帐蔓往外看,小窗大开,窗外是蓝而无暇的天色。一树梨花白如柳絮,窗前的有一张桌子。
他刚走到小桌前,忽又一人从身后环住了他。
恰如那日在竹林中一般,一片温香,甜而激越,罪恶得发腻。
无需回头,他便已经知道身后之人是谁。她的皮肤是一场邀请,她绵长的呼吸是饕餮盛宴。
万钧之力埋藏在她的身躯里,她衣冠楚楚,冠冕堂皇,每一处的起伏都在磨平他自以为是的理智与清正严明。
临衍隐隐明白窥见了接下来即将发生之事,这让他心生惶恐,也让他更生困顿。
银铃般的笑声从窗外飘了进来。临衍一把扣住在他胸前肆虐的手腕,他一身狼狈,从未如此被动。
“……别动……!”
出鞘的渴念鲜活而可怖,他不愿服输,不甘就此臣服。
他狼狈地单手撑在桌面上,汗水滚落下来,木桌上晕开一团深艳。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就此放开他手中的那一截手腕。
这是他的房间又不是他的房间。是他的梦,又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在他的房中,不受掌控地撬动了他的力量感。
临衍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抖,仿佛久旱逢甘,又仿佛渴血的野兽。
他的繁梦里从未有过季瑶的影子。师妹太干净,太无暇又太过纤弱。她是微尘一般陪在他身边的蝶,她无法承担他无处宣泄而又仓惶失措的力量。
那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将山河与诸神拉入黄昏与泥沼的冲力。
正如越兰亭本人一般,一切都太过直白,坦彻,一一将所有的污秽与无礼都放到了台面上。
她的躯体尚温,衣冠完好,但他觉得自己要被房中的温度撕碎了。
“不想?嗯?”
临衍想起二人在太和观的一场剑拔弩张。
他颤抖地、狠厉地、言不由衷而甘之如饴地握紧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骨并不纤弱,万钧的神力在她的身体里奔流。
“你想/上/我。”越兰亭道。
是。他不仅想/上/她,还想弄哭她。
在他撕裂了的一个豁口之中,他恨不能咬着她的皮肤,抓着她的头发,让她在他的身下哭着讨饶,让她水光潋滟的眼眸痴迷地倒影着他。
一切都是乱的,他的天与地早已支离破碎,一片一片皆被桃色凌迟。
他首先扣住了她的脖子,一如掐住了一只落水的鸟。
“闭嘴。”
她雌伏在他的手臂之间,仰着头,脖子间的皮肤一片白,一片红。
红的是什么?她的眼波又是什么意思?
“不想么……?”
他已无暇去想。激越的,残酷的,肮脏的。独属于黄昏与夜色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临衍是被窗下的交谈之声吵醒的。
他睡觉时忘了关窗,而今长夜西沉,星茫数点,一缕凉风从两扇窗户间隙飘了进来。
窗下马厩的方向传来几声粗嘎的交谈,一人隐隐约约说了句“那婆娘真辣”,另一人哈哈大笑。
二人交谈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唯余马厩里几声马蹄的余音。
临衍揉着额头刚坐起身,一手濡湿让他险些又钻回被子中去。
“……/操/。”
非礼勿言,说脏话尤其十分地不君子。
此事断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他这清心寡欲清正严明的二十四年修身修性不如拿去喂狗。然而此事又确实令人十分无地自容。
倘若与他梦里纠缠之人是一团虚影也还好说,偏生那人有脸有皮带喘气,而此人现下正坦坦地躺在他的隔壁,他师妹的床上。
临衍整个身子一僵,一张脸迅速地烧红起来。
窗外三个人高马大的官兵栓好了马,重重踏回到大堂中。
临衍强迫自己莫要再去想那吉光片羽的几丝破事。他定了定神,远远看着三个官兵,又想到了日间他们口中的青灯教。
临衍端了一支蜡烛,心虚而又谨慎地打开了房门。
“……这一番折腾下来,青灯教那些人都被挨个上了大刑,贼首还不露面?”
临衍刚行至楼梯角,猛地听了这一耳朵,忙闪身躲朝一边。
另一个官兵又道:“那小子怕是眼看着形势不对,撒丫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