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着琴弦的手颤得有些厉害,眼中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身旁侯着的阿碧身形微颤,眼底的有些慌张。
清水院。
“姨娘,听那丫头说,今日大小姐的外祖来信了,倒是不知说了些什么,后来大小姐弹了琴。”琴音堪绝,风静蝉喑,尤胜二小姐的琴艺先生。
赫嬷嬷听过那个琴艺先生弹琴,虽不懂其间起承转合,却也知此人琴艺高超。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隐下了那句,怕是那丫头言过其实吧?也许是单纯觉得夫人那般的人,有这样的女儿,也不足为奇……
“帝师…”姚静敛了敛眉,“怕是得快些了。”
片刻后,姚静又说:“派人去问问老爷今晚歇哪儿。”
赫嬷嬷应声出去了。
……
却说宋戊郢这些日子,一直休在外院书房,姚姨娘多次派人来问,他也不曾去后院。
一想起那日,阿元倔强不甘的眼神,鲜血淋漓的脊背,都像在控诉着他不配为人父。藤鞭打人极痛,何况当时自己气怒当头,下手不轻,一定伤得很重。
后来他还是去了承恩侯府,带着重礼,对着早已没落的侯府主人,低声下气,说了很长时间,亲自退了亲事。
也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了,请的哪个大夫,小时候那么害怕喝药,如今…还怕不怕?
他还记得阿元刚出生时软乎乎的小手,脸廓像他,只一双眼睛却像足了封氏,细长细长的,眼瞳又黑又亮,看着人的时候,心都软了。
那孩子不像别的孩子,似乎从来不怕人,总是直直地盯着人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
阿元小时候很依赖母亲,却从不会像晴姐儿黎哥儿那样摇着他的手,一声声唤着爹爹,管他要糖吃,每一次,她都站在旁边静静看着,眼里有些淡漠,像是戏外之人,毫不关己。
而他碍于那不知所谓的父亲的脸面,从不曾低下身,问一句,阿元可也要?
其实,他很想抱抱她,抱抱那个,像极了封氏的女儿,那个他们唯一的孩子……
宋戊郢扶着额头,有些头痛,他也不知从何时起,和那孩子越行越远。
她开蒙早,四五岁便会写字,那时候还会拿着自己写的大字,躲开婆子,偷偷跑来前院书房,一双凤眼儿里闪着光:“爹爹,元姐儿写的大字怎么样?母亲说,我写的还差的厉害。”说着蹙着眉,耷拉下脑袋。
封氏自幼受帝师教养,字也得帝师神韵,相比之下,阿元的字确实差的厉害,只她那般大的孩子却也能写近千个字了,黎哥儿四五岁时,识的字远没有阿元会写的字多。
从什么时候呢,那孩子再没来找过他,他时常抬头,却再没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推开他的书房门,逆着光,跑到他身旁,唤声爹爹。
宋戊郢觉得胸口有些闷,起身走到书架旁,抽出那张泛黄的纸,没有人知道,在他满架经史子集的书中,夹着一个小孩儿稚嫩的笔迹。
她倔得太像她的母亲了,懒懒散散,却长了一身刺,一身傲骨头,一身倔脾气。
其实他也不相信封氏不守妇道,可那封信彻底击溃了他的理智,他可以接受封氏心里有人,却绝不能接受她要离开,还是去找那个人。
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决绝,决绝地放下阿元,放下,他们的家……
他,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时自己装作不知,是不是还有可能留下她……
宋戊郢没控制住手下的力气,那张大字,皱得有些厉害。
“老爷——”来福在门外唤了声。
宋戊郢回了神,赶紧抚平那张纸,又夹到书里,插入书架。
“进来——”
“姚姨娘派丫头来问,您今天还歇在外院吗?”来福见老爷脸色不太好,小心地问道。
宋戊郢想了片刻,才回道:“去内院吧。”其实他想去看看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