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阙门前,一地海棠,海棠一边,一辆马车,马车内是空的,只有车夫插着袖子坐在马车前,闷头、驼背。
不远处,青砖墙角下,两个身型相似的男子相对而立。
两人皆是精致的衣着,精致的束发,只有头顶的发簪迥异,流动着隔墙透过来的微光,一个灿金熠熠,一个白玉生辉。
鲍叔谦恭有礼,广袖一合高举过头顶,礼还没行完,手腕吃了一道力,随即对面之人语气温润清淡道:“鲍子不必多礼了。”
鲍叔被吕纠这样一握,心中暖意融融,抬头笑笑:“不想竟这样巧,在此遇到了二公子!”
吕纠收回手,背在身后:“鲍子此行许是‘巧’,我倒不一样了,我是常来本家铺子的。”
“公子的意思是说……”
吕纠点头,此刻笑意飘渺,像远山翠黛蒙了雾气。
鲍叔一脸不可置信,缘阙意为圆缺,这名字深厚又雅致,大雅又能共俗,确实不是一般生意人能取得出来的,几年来他多方想要结交缘阙的主人,可那个主事祁宣仁却左推右阻,偏对这家主人的身份遮遮掩掩,不成想啊不成想,这临淄城典当铺的后起之秀,居然是二公子的铺子!
“原来如此!”鲍叔击掌大笑,“二公子啊,深山藏贵人,我竟不知这座深山中藏的是公子你!”
吕纠浅笑:“纠只懂读些浅书,生意之事,不甚精通,日后还要多向鲍子请教。”
“哪里哪里,二公子聪颖好学,天资斐然,门客中又是人才济济,我才是才疏学浅。”
“鲍子过谦了。”吕纠颔首,“我倒是真羡慕三弟,闲云野鹤一般,将来又能有鲍子这样的老师在身边,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
“我……”鲍叔苦笑,他又何尝不想做二公子的老师,奈何主上之命不可违。
吕纠察觉了他的迟疑:“三年五载一转云烟,待这之后,鲍子可否愿意来做纠的老师?”
鲍叔一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
吕纠仍然一副高逸清雅之态:“我等着鲍子。”
语罢,他转身,卫无绝不知从何处已经跟了上来,晚风微凉,灯火阑珊,他的背影孑然独立,于浅淡的暮色下剪出一道孤冷的白。
“哦,对了,”他并未回身,广袖卷风,背影不动声色,“明月调皮,常常不懂规矩,还请鲍子不要介怀。”
墙头上趴着一人,将这对话尽数听进耳里,那是端毅,此刻心绪杂乱如小儿拆乱了他好不容易捋顺的麻线。
这边,鲍叔惊讶的口开张了,就忘记了合上。
那边,明月在缘阙的小厅堂东瞧西看,方才被唤作阿貂的那个小少年去了好一阵,此时回来手中空空,她紧着上前问道:“怎么?我的玉玦呢?”
阿貂眉心微低,反复复习着师父教给自己的那几句话:“姑娘,当时咱们契约,说的是活当期限一月,如今过了日子,你这东西就是我们处置了,有客人看中,就……就买走了…”
“你说什么?买走了?”明月上前的脚步乱了一下,“可知是何人买走的?”
“这……此处各国贵人商旅往来众多,我怎能知道买你玉玦的是何人?”
明月急了:“我典当的时候可没人说过有一月之期!你们这样擅自作主,信义何在?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阿貂怯怯:“掌柜的今日不在……贵人请回吧……时辰不早,我们要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