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夫人脚还没迈进花厅,便听到里边儿传来说话声。
“前几日着了凉,又烧了一回,春絮给我灌了三天姜汤,没成想这回竟又把脑子给烧好了。”
刘老夫人脚下一个踉跄,赶紧迈进门,抢了话。
“老妇给怀王世子请安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来迟了,还望世子见谅。”
见着老夫人进门,陆离便站了起来垂首安静立在一旁,收起了方才的随意变得拘谨不少,怀王世子楚幽看着就皱了眉。
“老夫人客气了,是我叨扰了才是。”
说罢自己转身端坐上座,却指了下座的椅子让她下面坐了。
刘老夫人心中不大舒服,觉得他不过一个晚辈,一点敬老之心都没有。又因着他身份尊贵,不敢造次,脸上挂了笑下面坐了。
“可是府中请的大夫不中用?怎的离儿妹妹烧了三日才好,发热可不是小事,落下病根儿就不好了,改日我拿了牌子叫御医过来给她瞧瞧。”
楚幽一边在茶案上轻扣着手指,一边儿漫不经心的说着。
“劳世子惦念了,离儿身子已无大碍,就不劳御医上门了。”刘老夫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下啐了一口,她要是再来的晚些,不一定又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
楚幽看着一旁垂着头默不作声的陆离心下突然起了一丝烦躁,不想再让老夫人在这碍眼。
“老夫人,晚辈想同离儿妹妹在府里转转,不知可否。”
“这......”刘老夫人犯了难,男女有别,传出去不好听,可这位一向又是个脾气古怪的主,她不好惹。
正发着愁,一声温软的声音传来。
“母亲,兰儿带着湘儿来给您请安了。”
人还没进来,声音便从花厅门口传来。
陆离看着门口进来的母女俩,看上去可是比她这个嫡女要气派多了。
年长的那个就是兰姨娘了,她今日穿了一身紫丁香色的纱裙,裙摆用金线绣了大片的牡丹,领口袖口也绣了许多精致的花蔓,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轻薄的雾纱比甲。头上插了一个镶着东珠的紫丁香头钗,耳上挂的也是一套的珍珠丁香耳坠子,整个人看上去华美极了。
年幼的那个,不必说便是她的庶姐陆湘了。
陆湘下个月便及笄了,穿的有着豆蔻少女的娇俏,桃粉色的纱衣绣了很多精致的桃花,那花蕊也都是用金线细细绣成的,纱裙是鹅黄色的,绣了一圈一圈的铃兰,走路犹带芬芳,袅袅婷婷。
撇开其他不说,这母女俩也算得上是美人了,年长的风韵犹存媚骨天成,年幼的也发育的极好娇艳窈窕。
二人进了花厅,好似才知道怀王世子竟也在,兰姨娘急忙携了陆湘温婉施礼。
“不知怀王世子到访,臣妇与女儿给世子请安了。”
“陆湘给世子请安。”陆湘微垂着头面色红红美丽动人。
楚幽听着便皱起了眉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这府中的主母不是离儿的母亲宁雪夫人吗?几时轮到一个妾室自称主母出来待客了。”
“我娘不是那个意思,世子误会了。实在是宁雪夫人久病卧床,这才由我母亲帮忙打理这府中事物。”陆湘红了眼泫然欲泣,一双兔儿般的双眼无辜的望向楚幽楚楚可怜。
楚幽却是连眼皮子都懒得看她一下,面带嘲讽看向刘老夫人。
“这陆府的规矩当真是让本世子开了眼了,一个庶出喊着自己的姨娘为母亲,我知这刘姨娘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可这司马昭之心,是不是也太直白了些。”
刘老夫人的一张老脸是臊得通红,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僵硬的扯着嘴角不知如何应对,今日这一早晨丢的脸怕是比她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陆离这个煞星,这病才一好,就搞出来这么多事!
楚幽深知他打压刘老夫人不宜太过,这毕竟是陆府的家事,他不宜插手过多,点到了聪明人自然会懂。
“我想在这陆府散散步,就让离儿妹妹给我带路吧。”说完不待刘老夫人回话便示意陆离跟上,他是片刻都不想再跟她们敷衍。
“走吧。”楚幽回过头,等着陆离跟上。
陆离瞟了刘老夫人一眼,福了一福,快走两步跟上了。
楚幽又在花厅门口停了下来,对着门口候着的他的小厮交代了一声。“把我们方才带来的东西拿回来,亲自送去陆离小姐的院子。”
这话却是说给花厅里的人听的,花厅里的众人面皮涨红,却发作不得。
春絮含了笑给小厮带路,她就知道世子待小姐好。从前的东西都便宜了别人,往后她可得替小姐把好了。
到了现在她才知道了小姐的用意,小姐就是小姐,聪慧的很。
待得屋里只剩了刘老夫人祖孙仨,刘老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手中的茶盏在桌上用力一顿,溅出了几片茶水。“糊涂!”
“母亲息怒。”刘兰儿也被楚幽弄了个没脸,心下也是恨的不行,却还得给刘老夫人下气。
“府中的中馈由你掌管,你却将府中的嫡女如此苛待。既是苛待了,偏自己还捂不住,做事如此不周全,像个什么样子!”
刘老夫人实在是气的狠了,气陆离是个丢人现眼的,气这怀王世子不给她留几分薄面,更气她这个侄女扶不起来。
刘兰儿也有些气苦,从前陆离是个傻的,不会告状。便是这怀王世子来看她,春絮也向来捡着好的给她穿,还从未如此失礼过。
如今却不想这傻子自个儿清醒了,还知道来这手算计她,害她个没脸,没成想这傻子不傻了竟还是个猴尖的,竟敢都给她下绊子了。
“母亲,兰儿知错了。”刘兰儿能有今日自是仰仗着刘老夫人,她的好姨母,心下虽气却做小伏低认了错,给她拍着背下气。
刘老夫人看着她嘴上认错,面上却一副颇为不满阴沉的样子,叹了口气。
这个侄女从前是个性子柔弱的,又惯会讨她欢心,这才给安儿纳进了门,怎的这么些年下来,安儿的官越做越大,她却愈发的拿不出手了,究竟还是短了些见识,太过小家子气了,当不得一府主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