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我从没有担心过叉叉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比如冲进五班怒扇梁嘉康几个耳光,又或者是印几张写着“梁嘉康猪狗不如”的传单然后贴在校门口宣传栏上。
那些电影里被粉饰过的猖狂在桦实显得那样不真实,如果我们逃课、如果我们打群架,如果我们顶撞老师,换来的都只剩下开除这一条路。
我小时候一直误以为“应试教育”的前两个字不是这样写的,“硬是教育”才对,你必须这样做,否则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小时候我对字面有误解,但所处的环境还算仁慈,等到大了知道正确的写法了,却一脚踩进了真正的“硬是教育”。
他们是电影主角,青春是用来表演用来美化的,我们是平凡的学生,脑子里除了课业不能容下其他事情。
尤其是在桦实。
梁嘉康吸取了上学期的甜头,又开始几次三番的骚扰我,套路还是老旧的套路,帮忙打水,帮忙买饭,送吃送喝,我不胜其扰,躲他躲得比心怡还厉害。
“没事,等着,等姐见到他给你骂走。”叉叉非常仗义。
然而叉叉一直没见到梁嘉康,我想我在躲梁嘉康,梁嘉康也一定在躲着叉叉,他这种男生,长得丑还阅女无数,能活到现在定有自己的本事。
我经常各种地方被他堵在半路上,我脸皮薄,说什么也做不出和他撕破脸的事情,只能期待着叉叉女侠从天而降救人于水火之中。
然而真拯救了我的,是苏正阳。
143.
星期三我下楼去总务处拿粉笔,好死不死又被梁嘉康拦在了路上。
我的语气接近绝望:“我都和你说过了我真帮不上忙,你也别给心怡写纸条了,最近老师们抓的都特别严,而且心怡,真的不看。”
我诚恳的不能更诚恳了。
梁嘉康的眼神比我还绝望,好像这件事不是他的错而是心怡的错,而他只是个低三下四道歉的可怜人。
他这幅样子真是看得我青筋直跳。
他又掏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纸条,拽着我握紧拳头的手硬是要塞进我手里。
“你就再帮我送一次,就一次。”
我那一脸悲壮的表情就像是个英勇不屈的女战士。
我们两个僵持不下,好几个过路的学生跑过,一步三回头的回头看我们。叉叉警告过我,帮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种男生就是臭虫,粘上了就甩不掉了。
正说着,苏正阳摇摇晃晃的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数学《全品》,好像是要去问题,左脸上还有两道趴在桌子上睡觉压出来的痕迹。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自恋的觉得他是来救我的。
他径直走过我们,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看见我热切的目光。
然后没有停顿的用空着的右手扯住了我的衣领。
“走吧,这题你也不会。”
拽拽的,无比自然,好像根本没看见梁嘉康的样子。
“喂,你谁啊,你没看见我们说话呢吗?”梁嘉康和男生说话的样子倒是附和他的长相,底气不足还故作凶狠。
也许又是条件反射,毕竟我这个女生在场。
我之前没见过苏正阳这一副痞痞的样子,他懒散的扯着我下楼,头也没回。
“没看见。”
下了楼梯他回过头,很厌恶的看了一眼梁嘉康,语气里有宣战的气味。
“以后离她远点,少招惹我们班女生。”
144.
我们自然是没有去数学办公室,他扯着我的校服领子一路向前,穿过人流嘈杂的二楼大厅然后上了东侧楼的楼梯。
“等等。”我扯住他的袖子提醒他,“这边是高三区,高一高二是不能来的。”
他的脚步停住,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别扭的站在楼梯上,苏正阳一直没有回头看我,不知道是不是生气,我有点心慌。
我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径直朝楼上走去。
“走吧,没事,出事了我就说你是被我绑过来的。”
很扯淡的理由,他当那些成精了的老师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可是明知道被抓之后会面临的后果,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
很多年后我还记得这一幕,他在前,我在后,夕阳的光照从楼梯拐角出的窗口照进来,我的每一步都踩在他身后的影子上,我们正在违纪,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什么呢?我本是个在框架下一直过得很怂的女生。
也许是因为他这个成绩护体的人拥有藐视规章制度的资本,而我被他的随意打动,不再像之前一样惧怕繁琐的校规。
也许是因为我还相信上帝,相信与这个男孩子有关的事情我都能得到比平时更多一点的好运气。
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他给我的安全感。
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我想跟着他。
哪怕我是个在这些事情上畏缩远大于勇敢的人。
其实青春期的事情没那么多为什么,很多事后来的我们再怎么想都是可笑的,后悔的,毫无道理的。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却是没来由的重要。
我们一路上到顶楼,桦实东楼西楼各有四层,每一层的中间都有一个正方形大厅,第四个大厅上还有一间同样大小的会议室,形成独立五楼,用来招待学校重要来宾,偶尔也会充当考试场地。
会议室有东西两扇门,与之相连的就是下楼的楼梯,而我和苏正阳此时就在西侧楼梯上。
“你带我来这干嘛?”
他没回答,靠着会议室西门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看起来有点烦躁。
他撇撇嘴,瞪我一眼:“你能不能离那种人远点?”
明明是我站着他坐着,我在高度上很占优势,可是还是心虚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心怡男朋友,他和心怡......总之就是闹矛盾了,我也不想管,可他老是找我......”
“我知道。”他很不礼貌的打断我,“人家吵架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
我怎么知道关我什么事,你一个二愣子哪明白这些事情的复杂,我又要怎样三言两语的给你讲清楚。
我被噎住,也气哼哼的问他:“不管关不关我的事,你生什么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