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没想到他会说,我也一样啊。
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他说要反抗的事情。
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英语老师上课的作文折磨,他曾说要反抗却没了下文,所以我一直当他是一时气话。
“我跟你差不多,你花功夫学化学,我花功夫学英语,你没进步,我也没有啊,没有就重头再来呗。”他口气轻快,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我英语学得晚,初中转学去了外地,发现原来大家都是小学学英语,而我原来的学校初一才开始教26个英文字母,我根本跟不上课,有好长一段时间英语都是倒数,比你现在的化学差多了。后来我花了好多时间才跟上来。”
“你是想告诉我说努力就会有收获。”
“不是。”他遥遥头,“努力不一定会有收获,但是收获一定来源于努力,所以...”
他不带任何玩笑的看着我:“我帮你。”
所以,我帮你。
我也不能给你打保票,承诺努力就能换来进步和收获,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和你一样的普通学生,但是,我可以帮你。不管能不能行,我们可以试一试。
世界上最美的三个字早就被人们内定,传唱于无数的歌曲和诗篇,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鼓励,心灵鸡汤式的温水慢熬,恨铁不成钢的刀枪棍棒,又或是冰冷现实的“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就是个扫大街的”。我听过很多种,曾经也为了其中的一些动容。
但最好的三个字,最动人的鼓励,都比不上这句简简单单的我帮你。
我帮你啊,你怕什么。
苏正阳没有给我细讲当初他的英语是怎样追上来的,相差四年的完全空白,能达到今天的成绩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也断不会像他表现的那样轻巧,也许也像我一样起早贪黑然后换来依旧血淋淋的卷子,我只是失败了一次,而他又失败了几次呢。我想一定比我的多。
但是现在已经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来,当做鼓励我的筹码,好像真的是过眼云烟毫不在乎。
山翻过去了就只是山,翻不过去就是一道坎。
我把笔记本递给他:“师父检查吧,我都补好了。”
他看笔记本的空档,叉叉刚好上完厕所回来,五分钟内已经打听出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是有几个高一的学生在操场玩篮球,几个人打赌说能不能直接把篮球从窗户扔进班,结果一失手,径直打碎了自己班的窗户,全班吹了一节课的冷风。
“这帮熊孩子真是欠修理啊,胆子真大。”叉叉感叹。
苏正阳看完我的笔记,还给我时顺便递给我一个暖水壶,可我并没有和他说我的暖水壶丢了的事情啊。
“早上我给我妈打电话,她说要来看看我,刚好胡蔚楠就在我后面排队,她说你水壶丢了,我就让我妈帮忙带了一个。”
我想起舍长一大早风风火火的冲出宿舍抢电话,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军绿色的暖壶,果然是男孩子适合的款式。
“你不要啊?”苏正阳看出了我的犹豫。
我连忙接过来:“要要要。”我脸烧的厉害,小声而客气的说:“真是谢谢...谢谢阿姨了。”
我客气而娇羞的反常把苏正阳吓得不轻,他没回答,出门去了。
舍长非常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凑过来,笑的像个奸商:“说吧,用几袋薯片感谢我?”
她一定觉得就算把我的柜子搬空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68.
中午,我提着暖水壶气宇轩昂的走去水房,把打饭带饭的事情交给了叉叉,为此叉叉没少揶揄我。
“真是宝贝死了,怎么,打个饭还能给你摔了。”
后来事实证明,我让叉叉帮忙打饭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我那个丢了的暖壶,失而复得了。也许它根本没丢,只是被人移动了位置,昨晚天气太黑我找的不仔细,才误以为它丢了。
水还是满满当当的,只是已经放凉了,我只好拿着两个暖水壶去打水。
桦实的水房不仅位置奇怪,打水制度更奇怪,说是水房,其实只是锅炉房前面的一排热水龙头,以锅炉房正门为中心分开,劈成东西两半,东半部分是女生打水的区域,西半部分是男生打水的区域,两边分界线分明不能擅自逾越,否则就又是违纪。
而且还真的每天都有老师在这里值班,给那道看不见的三八线再加上一道防火墙。
可是这样的安排根本就不合理,女生洗头洗脚都比男生废水,有时一天要打两次,而男生却是胡乱用凉水对付对付就可以的个性。所以经常是女生这边人满为患,水池里的水壶刚拿走一个瞬间就有另一个填补上去,而男生那边却能空出好几个没人用的水龙头,我们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依旧在人堆里体验摩肩接踵的快感。
时间久了,我们也学会了投机取巧钻规矩的空子。
于是就常有人缘好的女生把自己甚至是全宿舍的壶都扔给和自己关系好的男生,等着男生打好水再一个个接过来。
这种女生多半都是长相漂亮的,自然有一大把男生愿意效劳,剩下那一小半则讲的是哥们间的意气,比如我和我们班长。
我在外围等着,男生那边人少,没一会儿班长就打好了水递给我,他是班长我是生活委,都是经常出入政教处总务处的熟人,路过值班的主任时他还提高了嗓门喊了一声老师好,一点也不知道避避嫌。
我回宿舍后把这件事讲给叉叉,叉叉一脸鄙夷的看着我。
“避嫌,你俩,老师又不是眼瞎,人家都抓长得好看的。”
“我长得不好看吗?不好看吗?”也就只有在宿舍我才敢如此臭不要脸。
叉叉嫌弃的看着我,一脸语重心长:“宁晨,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我俩一边聊天一边蹲在床边吃午饭。
我们宿舍是阳面,四张上下铺,南面阳台北面门,门上还有一个不能挂任何遮挡物的小窗户,门口和床铺间有一段距离,东侧叠放着我们的八个铁皮箱子,西侧是卫生间,这个卫生间使得身后董希的床位成了一个死角,而我的位置稍差一些,我的位置在董希之后,那个小窗户能看清我三分之二的床铺。
虽然我的位置算不上最好,但也比舍长的好很多,她的位置正对大门,一举一动展露无疑,而且还因为是一号铺,顺理成章当了舍长,经常被占用午休时间出去开会,下午哈欠连天的去上课。
比上不足,但也比下有余,我没什么不知足的。
因为床位是死角,董希经常把床贡献出来供我们吃午饭。饭菜都装在轻薄的塑料袋里,有时烧不注意就会蹭上一两滴油污,但董希从不计较这些小事,用卫生纸擦一下就过去了。
上帝赐给我一个不灵光的脑子,一个腐朽严苛的高中,但他也赐给我一群不矫情好相处的室友,就为了这个我就应该感谢他。
外面忽然一阵吵闹,我被巨大的炸裂声惊醒。
叉叉摇摇头,从我的塑料袋里夹走一块豆腐:“不知道又是谁的水壶炸了。”
天气渐凉,每到这个季节热水壶就非常容易炸碎,而且一点预兆都没有,去年的这个时候心怡的水壶在倒水时忽然碎掉,玻璃碴溅的嘴巴里都是。
“我去看看。”
来了桦实之后,我很少像以前那样遇到事情就冲上去看热闹了,祸从天降,保不准旁观者也会连带遭殃。可是此时我却有一种预感,促使着我出门看看。
因为这响声离我们宿舍那样近,我能听到来往的人脚踩碎片的声响,因为外面人声嘈杂,好像不是暖壶碎了就能聚集起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