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空气是沉默得有些诡异。
罗移心道,这魏王真真是个交游“鬼才”,才六岁,就知道给当皇帝的兄长送女人。
虽然是送来另作他用。
皇帝也没想到,隋祐恒这小嘴叭叭的,几句就能整出这样尴尬的氛围。
他与顾磐磐毕竟不熟,才见第三面,严格说起来,两人其实连话都没有说过。
隋祉玉倒还好,是个男人,大风大浪都见过,顾磐磐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一张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但是隋祐恒一说完,马上又想反悔,万一皇帝哥哥借走他的姐姐,也觉得姐姐抱着太舒服,不想还给他可怎么办?
小男孩对母亲有着天生的依恋和占有欲。
隋祐恒人虽小,对顾磐磐的占有欲却是非同一般,就像小雏鸟对第一眼看到的母鸟,他认为姐姐是自己的。
可是海口已经向哥哥夸下……
因此,隋祐恒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里满是矛盾和烦恼。
隋祉玉看看如此为难的魏王,又瞥一眼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顾磐磐,难免轻声笑了笑,是被这两姐弟逗乐的。
他道:“你的姐姐,你便自己留着。”
顾磐磐不知怎的,听出了一点皇帝不稀罕的味道。虽说她无意进宫,但还是……在心里轻轻撇了撇嘴。
而隋祐恒这时飞快瞧瞧顾磐磐,糟糕,他发现姐姐生他的气了。顾磐磐一直看着窗户的方向,看也不看他。就想着,要怎样才能让姐姐消气。
隋祐恒还是了解顾磐磐,便主动要求学习写字,道:“皇帝哥哥,我听姐姐说,你的字写得特别好。你教我写我的新名字,好么?我还不会写呢。”
“不是新名,是你的本名。”隋祉玉这次终于纠正他。他也知道,这孩子的老师还没进宫。
隋祉玉既是天子又是兄长,弟弟都这样慷慨,连最喜欢的女人都打算“借”给他,他自然也得投桃报李,没有小气的道理。
更何况,大允极重孝道。先帝既传位于你,你自是要为他侍奉母亲,孝敬太皇太后,要与他留下的独子兄友弟恭。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能到御前的,都是千挑万选的伶俐人,大宫女默鲤立即带人撤走皇帝案上原本的奏折,新铺上细腻澄净的玉版纸。
先前那支笔蘸的是朱砂,隋祉玉换了只玳瑁管紫毫,蘸了墨汁,在纸上书写“隋—祐—恒”三个字,一挥而就。
“皇帝哥哥写得好好看!”听到隋祐恒兴高采烈的声音,顾磐磐也伸长脖子看过来。
顾磐磐的字写得不怎么样,龙飞凤舞,但舞得有些失准。正好太皇太后也在让她一起练字。她虽写得不好,但是会看。皇上这字真是绝了,端正圆润,淳雅匀停的楷书,很适合小孩子照着练,而且,听说皇帝笔法多变,会写好多种字体。
她脱口而出:“皇上也给我写一个名字吧。”她也想回去照着练。一时激动说完之后,她才想起这位是皇帝。她居然大胆求墨宝,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立即收声。
而且,皇帝是男子,她是女子。真是越想越觉得哪里都不对。
她便解释道:“我的书画皆不佳,见到皇上的字,一时激动,还请皇上勿怪罪。”
皇帝看看她,倒是没说这有不妥,而是意味不明问道:“书画皆不佳。那你上回在公主府……画兰?”
顾磐磐一愣,原来皇上居然还知道她那天也在公主府,他看到她了?
一种莫名的小小的羞耻涌上来,让她脸上烫烫的。
没错,她就是去滥竽充数的。她画画其实根本不怎么样,只是大长公主觉得她模样生得好。
隋祉玉又慢慢笑了一下,他那天倒的确是看到了顾磐磐,也不是刻意,眼睛随意一扫,正好就看到一个穿绿裙子的。
皇帝也不再说什么,宫人换了一张纸,他便又开始写“顾磐磐”。
顾磐磐也朝龙案站近了一些,来看皇帝如何写字。
罗移看了看今日格外有逸致的皇帝,又看看顾磐磐,心道,终究还是民间来的小姑娘,说是教了规矩,若让有心人来,其实处处都能给她挑差错。
见哥哥写姐姐的名字,隋祐恒特别捧场,就在一旁晃晃脑袋,说:“磐,大石头也!”他重复爷爷说过的话,以显示自己也有些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