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注定要离开。”说着林琛的心又软了下来,他开始絮絮叨叨地交待着日后的事,“艾伦已经会说话了你可以多给艾伦讲讲故事,就像我们以前那样。乔治也快要出生了,凯蒂过些日子也会过来你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伙伴”
“可我不想你走。”安东尼打断了林琛的话他的声音稚嫩而干涩,“为什么大家一定要离开?”
“记得我春天时给你讲过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吗?”林琛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他凝望着安东尼,“尽管她知道只是重温一个旧梦而一切都仍会返回现实:蒿草只是迎风作响池水的波纹摆动了芦苇”
“茶杯的碰击声实际是羊颈上的铃铛声王后的尖叫起源于牧童的吃喝”安东尼红着眼应和着林琛,念着他曾听过的故事,思绪已回到那早已在昭告离别的夜。
在几个晚上的讲述中爱丽丝的探险已经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候,林琛坐在安东尼的身边,反反复复地说着女孩梦醒之后的故事
“而她将会毕生保留着童年时的纯洁珍爱之心,她还会逗引孩童们,用许多奇异的故事,或许就是许久以前的这个梦游奇境。”
此时此刻林琛的身体已近乎透明,他不舍地扫过眼前的一切,目光最终停留在安东尼的碧色双眸中。
看着倒映在对方眼中自己那金发碧眼的身影,林琛像是在劝告年幼的孩子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一切就像爱丽丝的梦,就把我们彼此当做梦中的人,无论有多不舍,醒来后仍要拥抱真正的生活。”
就在此时,划落天际的金色碎星,穿过诺克森城堡宏伟的穹顶,径直落入安东尼的身体。
当星光笼罩着两人,安东尼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时,林琛突然明悟,这位年幼的、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身上早已注定肩负着什么。
事实上,当林琛透过安东尼的双眼,随着他一起去看这个世界时,他早已感知到这片辽阔国度暗藏的腐朽与波澜。
在结束千年的征伐后,度过休养生息阶段的帝国,神权与皇权相融,永恒烙印着贵族与教会即为特权一族的法则。
上层物欲横流,奢侈无度,底层卖儿鬻女,食不果腹,一切都像古今中外所有封建王朝的末期征兆。但在这个时空中,又增添了几抹神秘的超凡色彩,拥有超凡力量的统治者,仿佛永远都不必担心底层的力量。
只是,受限于被禁锢住的躯体,受限于异乡人的身份,林琛最终并没有继续思考下去。最多,偶尔幻想一下若自己是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该怎么在这片大陆上变强,基建,成神再把一些未来的模样,当做故事,讲给安东尼听。
但当他看到星辰落下,回想着无数小说中的阴谋论之时,身形即将彻底消失的林琛,彻底确定自己的出现绝非巧合。
看着对此尚一无所知的安东尼,看着这个年幼的孩童,林琛只来得及道出最后的嘱托:“我走之后,记得保护好自己”
话音未尽,时空的漩涡便将他裹挟到了他原本的来处。
当安东尼从耀眼的星光中挣脱出来,仅仅抓住一缕还未在风中消散的回音时,他无声地怔愣着。
这夜之后,住在乡下,在外人眼中羞怯而不爱说话的公爵之子,突然努力地做出成熟的样子,一日日地稳重了起来。
直到次年光明教宗来诺克森领地布道,无数随行与前来觐见的人们,在见到这个一身沉稳气息,被教宗夸赞为光明世俗领袖的孩童,纷纷附和道,他不愧为诺克森领地的继承人。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认为,安东尼是在五岁那年,被教宗无意中交托未来的重任后,努力地改变自己,向这个目标进发,为的是不辜负这份责任与期望。
只有横冲直撞的艾伦,会带着蠕动着爬行的婴儿乔治,一起推开安东尼紧闭的阁楼,从储藏室里翻出那一张张画着未来的油画,与众多坏掉的画笔。
再后来,艾伦就会拿着画纸,要安东尼告诉他画中的是什么东西,乔治也会哭着想要一个同样的储藏室。
身体左右两边被两个弟弟占据,安东尼便开始了自己的故事,讲一件件所谓的梦中神奇际遇。
有时,骑着小马的凯蒂,会突然出现在城堡外,叫大家去草原上玩勇者的游戏。
等到天边泛起了橙红的色彩时,疯玩了一天的孩子们,就会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红日坠落天际,看飞鸟成群归巢,再牵手唱歌而回。
于是,别离的悲伤渐渐尘封。
直到埃莉诺的死讯传来,一年后一位孤女被诺克森公爵带回城堡,流言渐渐传出,孤女玛丽是公爵的私生女。
奇怪的漩涡在大人与孩童间生起,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掩盖了无数隐秘,一切都在向未知的方向前进。
很多年后,当又一年春末夏初降临时,诺克森城堡内,父与子的影子在灯下拉得很长。
只见身形挺拔的青年,捧起了桌前放置的皎洁瓷杯,杯中透明的液体,只倒映着一轮清月。
沉默良久后,他突然开口:“父亲,新制造出的圣水,不如定名为布谷药剂。”
“好。”诺克森公爵的声音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