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江罗手里的钢笔往下一锉划烂了两天来的第五个笔记本。
摩擦中纸张的断裂声尤其响亮他却像没听见一样呆坐了足足十秒然后才慢慢低下头去果不其然在纸张的裂口处钢笔的笔尖被深埋在其中,但里面炭黑色的墨水已经汩汩而出浸湿了半个本子。
这一支被颜宁特意从公司拿来,据说是价值上万原厂专供的钢笔,终于还是没能在江罗手上支撑24个小时。
但江罗显得相当波澜不惊。他就这么握着钢笔默默地等候了三四分钟,静待着钢笔里的最后一滴墨水被作业本吸干。然后他才小心谨慎的提起钢笔,举高了想看看笔尖的到底出了什么损伤。在整个过程中江罗保持了高度警惕乃至一口气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了七八张卫生纸铺在桌上与腿上备用,当钢笔被举到眼前时他头向后仰随时准备躲避飞溅而来的墨水。
这些举措都是来自于两天四十八小时江罗经历的所有前车之鉴。在用报废前三支钢笔时他曾经怒不可遏情绪暴躁,于是在检查故障时钢笔钻了他粗心大意的篓子在冷不防中喷出溅出滴出了剩下所有的墨水让江罗在钢笔和本子外还要赔上一身衣服。
如果不是这支钢笔的价位实在过于感人基于前几次的经验他都本想一扔了之。但现在的这一身衣服已经是他最后的存货,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有闪失。所以江罗这一次格外细致格外平静手指保持着稳定把钢笔杆举到了鼻子前方然后他眯了眯眼睛觉得笔头有些晃动
啪嗒。
在一瞬间里笔尖直坠而下。他腿上的肌肤微微一痛而后感受到了熟悉的湿意。
总而言之自三天前颜宁将一身褴褛不省人事的江罗拖回家里调养后酒楼里那次诡异爆炸所激发的后患就好像逐渐显出来了。在最开初江罗尚自受困于阴阳交战的后遗症在三十七八度的夏天下身居然冷得起鸡皮疙瘩,搭上空调被后上身又热得像在火烤。这种冷热交激下江罗心思自然无法旁骛,也就没有注意到身边手边潜移默化发生的种种异相。但一昼夜后他的怪病不治而愈,于是猛然间也就惊愕地发现了自己所遭遇的,堪称危机的变故在他病愈后仅仅三个小时里,卧室的灯泡电视空调就先后故障或是自燃,而后用来代替空调的风扇在工作五十分钟后炸裂,飞旋的扇叶在撞击下裂成了碎片,其中一片划伤了江罗的脸在料理伤口时颜宁给他带来了白药创可贴,而里面含有的某种物质让江罗的脸过敏红肿成了原来的两倍大。当晚被请来给颜家少爷检查身体的家庭医生看视了他的伤口,留下的却是一板已经过期的消炎药。如果不是颜宁稍微留了那么一个心眼,大概他如今还在医院洗胃……
如此罕见且如此怪异的情形在三天里如此密集的出现,江罗自然能够意识到事情不对。但即使有所警示他也无力自救:在一夜之间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对他有了敌意,举凡吃穿住行一举一动,江罗的任何举止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在两天中种种仅仅在概率上存在的故障错漏疏忽如此频繁的爆发,就好像一瞬间他成了所有霉运不幸与灾厄的黑洞。此种状况怪异莫名也诡谲莫名,就连一向百试百灵的转运符也难以奏效这种符咒的绘制并不容易,而且起效的时间太短受到的干扰太多,已经不足以扭转他身上重重厄运。
至今日为止第三个白天,江罗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到底倒了多少霉吃了多少亏了,然而在种种的焦头烂额下他仍然有一点说不出的隐忧。这种隐忧于当日的书卜中被证实了在书桌江罗以相当郑重的姿态翻开了手边的语文书,而雪白的书页上楷体黑墨,赫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七个大字……
医院里李敏敏与周锐的密议论不过只持续了一个小时,之后两人就拟定了思路在病床上当场草就了敬上中央的一份复查申请报告。这份报告既要谦卑亲和,不能得罪市政府省政府潜在不满的高官领导又要巧设疑点,给中央以越级插手的理由,其中措辞构思颇难琢磨。故而一篇七八百字的呈请,两人竟然在病房里思忖了两三个小时。最后定稿签字时周锐已经疲累不堪,但仍不忘嘱咐一句:“别告诉王迅!”
三人小组里王迅并不承担具体领导事务。灯芯草一案他牵涉最浅把柄最少,善后中也就愈发要避嫌,如果事有不测至少不会一网打尽。李敏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在报告上周锐的手印旁附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咬破手指用血封好印章,两折之后放入了周锐师尊与急递一起寄来的特制信封。急递中这位大佬说得明明白白,只要这个信封过来,北京那边就能特事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