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尖叫声响起的那短短一个瞬间里,客厅里发生了很多事。
最先被干扰的是江罗与颜宁,在尖叫声转瞬即逝的那一刹那他们的手都在不自觉中猛烈一颤,于是一个被喷溅的墨水沾湿了全身,另一个则失手把不锈钢杯摔到了地板上。几乎与此同时墙壁上方玻璃的碎裂声清脆悦耳,悬挂在时钟下方名为装饰、实为视鬼的菱花仿古镜砰然四散,零碎镜片溅满了半张地板。然后他们听到前上方一声凄厉尖锐的鸟鸣,鸟笼中一只大白鹦鹉晃了几晃,扑通栽倒在水槽中。
于是仅仅不过两秒钟,两人就站在了一堆狼藉里,面面相觑。
他们就这么呆立了一分钟,然后颜宁弯腰捡起了杯子,走过去看了一眼鹦鹉。
“死了。”他说:“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还失禁过……”
鸟半只身子扎在水槽中,身旁有一滩黄白之物,还冒着热气。
江罗倒吸一口凉气:“——卧槽!”
同样的事情两个人并不是没有经验。自两年前江罗第一次召唤了笔仙,颜家家里的宠物就没有停过作妖——原先养的的宠物先是饮食减少焦躁不安,后来干脆随地大小便见人就挠有事无事缩在窝里浑身发颤。后来请了资深兽医仔细看过,说这些宠物都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精神上被刺激得已经非常严重。当时家里的管家仆人不信这个邪,把原来的狗送人后领养了一条警察局立过功的警犬。可结果却更加不堪——这只警犬还没进门就开始呜呜狂叫,被强拖进屋后竟然原地一趴,当场就被吓得尿湿了半张地毯。自此之后家里再出现过四条腿的东西,日后被颜家重金请来的风水师在附近转了七八十圈,鞋磨破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万般无奈给出的建议居然是让他们改养禽鸟,因为鸟类脑子简单胆量很大,好歹不会被被吓出毛病。如今这只大白鹦鹉就是当日风水师所赠,说是阳气最重。阳气重不重无从比较,但至少在颜家安稳的活过了一两年,甚至还颇得颜总的垂青喜爱。
所以在颜宁过去一眼确认了死因后,客厅里瞬间一片寂静。
——这可怎么交代?
玻璃可以收拾,墨水可以打扫,但总没法再变只鹦鹉出来。
颜宁在鹦鹉的尸体前面站了好几分钟,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把笼子拎出去。”他说:“叫人埋了吧。”
江罗自己觉得又犯了错,站在旁边不太敢说话,但也觉得有必要稍作提醒:“那颜先生那边……”
“告诉他做什么?”颜宁看了他一眼:“再请个看风水的来拿钱?”
颜宁说的是当年拿到这只白鹦鹉的事。那时候为了搞清楚家里的一堆怪事,颜正特意托人请了个大名鼎鼎的风水师来摸底,结果这个“大师”给颜宁留下了极为糟糕的印象。在最初那几天这道士还知道四处走走看看房子,后来却像是神经病发作躲在卧室里连人都不太肯见了,而且两只眼睛就在颜宁与江罗身上打转,看得久了后一张脸就渐渐发青发白发紫,不像是在看活人倒像是在看咒怨。他这眼光江罗倒不觉得有什么,颜宁却被看得浑身发毛厌恶至极,私下里评价这人八成是个有躁郁症的江湖骗子。现在江湖骗子送的鹦鹉死了算是眼不见为净,怎么可能再给这人一个机会再骗一次?
“不过就是一只白鹦鹉罢了。”颜宁道:“颜总已经十几天没回家了,未必就记得这只鸟长什么样子,只要在他回来前买只差不多的补上就行了。再说他知道了也是于事无补,徒增烦恼而已。”
江罗不能说什么了,他内心里并不赞同颜宁的处事方式,觉得父子之间隔阂至此实在令人忧虑,但他自与颜宁相处后很少表达反对,就是心里有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只能看着颜宁伸手取下鸟笼,抽了张纸巾预备把死鸟从水槽中拨弄出来。
但就在此时,家里的座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