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看到什么没有?”
“他刚一下来就被白锦吐了一身,所以自己上去洗衣服去了,也没有看到什么。”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这几句回答与医院那边反映过来的一模一样,所以他浪费时间在这里有什么意义?重听一遍复读机么?
这场父子交流聊到现在,基本已经是无话可说。颜正只能忍住火气,重重放下手中茶盏:“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说一声,家里面已经联系好了医生。另外医院那边事情还没完,别人有什么疑问麻烦,你能帮着解决的,就帮一把吧。”
他对面颜宁垂下了眼睑,语气一如既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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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聊得怎么样啦?”
现在是周日下午两点,依然是颜家大宅,依然是原木大方桌,只是颜宁的对面换为了午睡未半,瘫若烂泥的江罗,以及他手边的一杯可乐。
“咄咄逼人。”颜宁道。
江罗打了个哈欠:“怎么个咄咄逼人法?”
“他那边肯定已经收到了医院的回复,今天却又专门花时间来盘问了我一次。甚至问题都相差无几——你觉得是为什么?”
江罗困倦未醒,脑子仍有些发怔:“为啥?他知道什么了?”
“如果真知道什么,就不是盘问这么简单了。”颜宁叹了一口气:“你不太了解我父亲——他的经商才能不算顶尖,能走到今天,大半是靠的他敏锐的直觉。很多时候颜总并不能见微知著,许多细节也不能一一领悟,更不用说明察秋毫之末。但他往往能就直觉意识到差错,算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天赋……”
说着他将右手一伸拉开衣袖,露出了手碗白皙肌肤上紧贴的一片淡红树叶,狭长叶面上深色叶脉纤毫毕现,像是一个小小的纹身。
这片叶子唤作笏叶,制法传自宋太宗《太平御览》,是臣下窥伺上意所用。这东西要取立春时柳树新生嫩叶数十,混白矾朱砂以无根水久煮,再于月圆叶以玉器贮之,深埋地底,每日念咒四十九遍,七日可成。此叶轻薄无根极易腐败,却最能察觉人心。遇人喜则色为青碧,逢人怒则色为浑黄。人臣附之于玉笏后,则能逢迎上意。
“色泽发红,是猜忌疑惑、心有不安的征兆。”颜宁左手拂过手腕,拈起了那片树叶,随手掷入烟灰缸中——笏叶忌讳日光,取出后就只有一个时辰的效力:“所以我今天说的那些,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不知道能信多少。将来要是有人质问,颜总肯定还会再动动疑心。”
听得还有这些麻烦,江罗连困意都去了几分:“那也太倒霉了——难道医院里的躺一天,我们就还得辛辛苦苦对口供装一天?质问?谁这么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颜宁冷冷一笑:“听说现在白锦他们才止了呕吐,但只要一提到周五晚上太平间的事,照样要搜肠刮肚翻天覆地。如果病症长久拖着,你看看那些家长走投无路,会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说到底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些人的行踪一定要好好把握,我叫你做的子母香图呢,做好了么?”
“好了好了。”江罗赶紧应承,忍不住又发问:“这些人醒了……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颜宁斜了他一眼:“一半的人想到当天晚上的事就要吐,另一半嘛,据说脑子里已经不太清楚,只记得有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