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城的后半夜，静谧而无声。燕王宫的灯火，安宁而祥和。

姜云扶遥望着它，那是上一世里赵凝至死守护的地方。

上一世？对，可以这么说，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

前世，姜云扶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步步为营精心谋划，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利用过赵凝，最终攻破了燕都。天下为棋，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攻破燕都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只是，算漏了一样，那就是赵凝。

看惯了燕都里那些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初见一位清风霁月、高山流水的云公子，谁都会动心。

也许是那日的花枝太摇曳，也许是那日的春风太撩人，赵凝见到姜云扶第一眼，随风而飞的紫薇花瓣就落上了她的心头。

可是在姜云扶看来，锦绣天下、万里河山才是自己的毕生所求，儿女情长、风花雪月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根本不值得去多费一丝心神。

是以初遇赵凝时，他也不过是随意应和着这位燕国的嫡公主。然，后来成了赵凝府里的起居郎，二人朝夕相对，姜云扶的心也渐渐地沦陷了。

但是这点心动，并不能让他停下自己的计划，只不过又在整个早就定好的计划中加了一环，好好护住赵凝。若是有一日君临天下，他希望与他比肩的那个人是赵凝。

所有的一切都很成功，只是赵凝死了，自刎在揽月楼上。她用最惨烈的方式告诉他，她恨他。

情之一字，是世间最不公平的事情，是赵凝先动心的，所以输得最惨。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姜云扶来到燕都，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攻破它，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变得，只有从现在开始，他要想办法护住赵凝。在什么都不能改变的情况下，护住赵凝。

姜云扶拾起腰间所挂的那枚蓝珠，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所赠，在月光下散发着温和清淡的光泽。

“不过是从头再来，我又何惧。无论你是谁，怀着怎样的目的，我又何惧。人定胜天，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赵凝回到燕华殿的时候，大门紧闭，但是院中还灯火通明，宫女奴才们跪了一地。

走进殿中，殿内伺候的宫人们也是跪了一地，沉香在最前方跪着。

主位上的女子妆容华贵，面色凌厉，正是大燕的皇后，沐清柔。

赵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心中顿时后悔，怎么就没有让赵煜臻送自己回来呢，不然还可以为自己说两句好话。

“母后怎么突然过来了。”赵凝挤出一个亲近的笑容，故作轻松的说道。

沐清柔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朝着赵凝便冷喝一声，“跪下！”

殿内跪了一地的宫人们，因为惧怕皇后的怒意，无不将头低的更低，更怕皇后的怒火迁怒到自己身上。

小鱼当先跪下，万万没有想到，兴高采烈的回来竟然会遇上皇后。

赵凝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一蜷，收起了脸上早就维持不住的笑意，跪了下去。

“宫禁已过，宫门早已落钥。你此时才知回宫，规矩都到哪里去了！”沐清柔眉峰下压，眼中的冷怒直直的烧伤了赵凝的心。

赵凝虽是跪着，腰板却是挺得笔直，睫毛微垂，视线落在了沐清柔的一双橙红色宫鞋上。

“你还有没有嫡公主的脸面！你比不上你姐姐的一根手指头！从小便如此顽劣，若不是你姐姐不在了，宓阳公主这个封号能轮的上你！她才是我燕国的嫡长公主！你连他的十分之一都做不到！”再精致华贵的妆容，都掩盖不住皇后鬓角的青筋。

底下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当自己没有耳朵听不见皇后对宓阳公主的训斥。

这些话，虽然赵凝听了十几年，听了无数遍。每次赵凝都努力装作混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脸上云淡风轻，心里早已经千疮百孔。荣华之下，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厌恶。

皇后从小就就不喜欢她，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自己从小养在贤妃膝下感情生分了吗？她知道，母后最喜欢的是自己早就离世的姐姐，赵珂蓉。

在母后心里，燕国的嫡长公主，一直都是赵珂蓉。而自己，只是一个窃取了姐姐一切的坏小孩，自己的这一切荣宠，都应该是赵珂蓉的。

小鱼和沉香自小伴在赵凝身边，今日的情景见过无数次，每次都会为赵凝心中不平，皇后这根本不是偏宠已故的蓉公主，而是打心底里厌恶赵凝。但是皇后是主，她们是仆，公主不说话，她们也只能看着。

皇后的指责，赵凝默默地承受着，不曾反驳一句。

“去跪佛堂吧。”皇后发泄完了自己的怒火，面容回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