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江都,烟柳富饶,高楼红袖,青年才俊及贵家子弟络绎不绝。
烟云坊则是扬州最繁华的烟花之地,秦楼楚馆有三座,城内雪厚,也挡不住坊间里头的热闹景象。
一路赶来的马车在烟云坊门前停下,行客停驻回望间,一婢女从车帘里搀扶出一个芳华及笄的女子。
她身披绒领浅红色斗篷,青丝长发衬得肤白似雪,姝色明媚,瞥望着烟云坊的牌匾。
还说是烟云坊哪阁姑娘有如此美颜,看护卫从车后寻出精致红剑箱,细细想来,只有红牌姜卿儿了。
因一曲剑舞名动四方,风光正茂,这花魁头衔用不了多久也会落这女子身上吧。
护卫把剑箱转交于恩翠手里后,躬身对姜卿儿道:“可算将卿儿姑娘安全送回坊里,我等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姜卿儿正用手帕掩唇打着哈欠,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驶了一路,有些酸累。
她回首过来,浅笑对护卫道:“代奴家同你家大人说声谢。”
言罢,姜卿儿客气地送走陆家护卫,就朝烟云坊内走去。
扬州刺史陆肃,权重势大,府上独子陆元澈,字嘉逸,行事作风蛮横,作福作威,乃为扬州小霸王,不是逛赌场就是游青楼的,这半年来,还时常点名姜卿儿陪同。
烟云坊这地界,背后正是陆家罩着,无人敢来闹事生非,姜卿儿即使不情愿巴结这位大人物,但她只是个青楼戏子,人家是烟云坊的半个金主,陆家给了脸子,她就得拿着。
姜卿儿一走进红帐高楼里,招揽客人的花娘们摇着团扇,媚笑道:“卿儿如今有福了,受了陆家的招揽,日后发达了,可要记着坊里众姐妹啊。”
姜卿儿瞥了几眼她们,淡然一笑便上楼去,坊里的人个个心怀鬼胎,尤为会说漂亮话,只是她不爱听罢了。
见姜卿儿不理,一众花娘背后翻起白眼,说一句:“神气什么,花牌不大,脸倒还大,不就会跳舞吗。”之后便扭着蛮腰自讨没趣的散开。
恩翠跟在姜卿儿身后,听得见那一众花娘冷嘲,哧了一声,“装模作样的,背地里见不得像个人。”
这坊里三六九等分得清楚,这些迎门花娘只是供人暖帐中寻乐的烟花色.妓,又怎能与楼阁之上的红牌可比。
姜卿儿懒得理会,回笑已是基本的礼貌了,现在只想着回她的云野间沐浴舒展一番,换身衣裳。
刚走过水榭花楼,又在游廊里见着姜红鸢与现烟云坊的花魁如柳,正在商讨着什么,见姜卿儿迎面走来,二人停了话语。
姜卿儿敛了下心,上前行礼道:“红鸢姑姑。”
虽被姜红鸢收养,但在外人她从不让姜卿儿唤她作娘,都是以姑姑相称,一来二去,就一直叫她姑姑了。
姜红鸢不是个柔弱的女人,孤身多年,照样活得有滋有味的,年轻时是太皇太后身旁的舞姬,舞艺艳绝,尤为得宠,差些就成了先皇的妃嫔。
后来太皇太后辞世,那时的韩皇后成了后宫的主宰,膝下无子,却极为善妒,姜红鸢虽失了靠山,仍旧能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
三年后,先皇患病,头痛不止,太子李墨被查处因行蛊道鬼神诅咒而治罪,太子死于东宫大火之中,偏偏在那时姜红鸢离宫而退。
姜卿儿便知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简单,不然这么多年来,她没一次斗得过这女人的。
姜红鸢生了一双丹凤眼,扫视着姜卿儿的装束,裙边一片湿润,想必是雪融弄湿的。“你先去换身衣裳。”
姜卿儿点着首,“我也是这般想的。”
言语间,她轻瞥花魁如柳的双眼,梨花带雨的,应该是哭过,姜卿儿没有多问,缓缓离去。
如柳这个女子,弹得一曲好琴,美艳动人,芳华十八,脾性温和,花魁这个位置名副其实。
但与城边的潘秀才互生情愫,可姜红鸢瞧不上那穷酸秀才,拦着二人相会,如柳是为了这个而哭吧。
姜红鸢没少说道如柳,生为风尘女子,困于情爱,那秀才穷,养不起如柳,迟早会吃尽苦头。
姜卿儿却不如此以为,既然潘秀才与如柳两情相悦,若患难与共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这事她也插不上话,还是回到云野间让恩翠备了热水沐浴,辛劳几日,得以放松一下。
她本是极为不情愿去陆府献舞,不过回来时,遇见杜若寺的和尚,也不枉费走这一遭了。
姜卿儿靠在浴池中,就犯困起来,尽管房间内设有暖炉,还是连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尖。
在门口候了许久的恩翠,探身进来,“主子,再泡下去可就着凉了。”
姜卿儿脑袋略有昏沉,抬眸看她一眼,“额……”
恩翠果然是个乌鸦嘴,路途吹了太多冷风,还真的染了风寒,从浴房里出来,姜卿儿不舒服地在床榻睡上许久。
之后去医馆请了大夫,抓了几副方子,姜卿儿捧住药碗,看着恩翠,“怎么不把你这个乌鸦嘴也病上。”
恩翠道:“翠儿命.贱,好生养。”
“你便是说我不好生养咯。”姜卿儿白了她一眼。
“才没有呢。”恩翠委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