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就研磨,乱想些什么。”
崔常侍再次摇头,“小人不敢。”
嘴却咧着,欲盖弥彰。
姜与倦下颌线绷了绷,却默了,并不想解释什么。
他曾设想过。假如他的直觉是错的。这一次真的是他自负?
昨夜过于草率的决定,以后该如何收场。
想到包括崔常侍在内的人的反应,姜与倦深深蹙起了眉。
那少女,本是东宫外的人,司经局的差事比别处也清闲,半个文职,还算自由。
按照大昭规矩,二十五岁便可自赎出宫。可自被他选中,踏入通明殿起,就代表这一生都是东宫的人。
于情之一字上,毓明并无造诣,却也知一人心、不相离有多么难能可贵。
他尊重这样的情感,即便不能回应,也会报之以琼瑶。因他在深宫长大,见过太多白头宫女。
他想起前朝,太行皇室的开国皇帝。那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帝王,可他一生只有一位妻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百年之后同葬帝陵。而高祖在位期间,同样四海升平政治清明。
礼部尚书曾为帝师,从拜太子太傅以来,便与他说过许多太行高祖的事迹。
他从小就满怀憧憬,希望到自己继位,即便不借助裙带关系,也能创造一个开明盛世。
生来情感寡淡的毓明,向来觉得,身边只需一个人便够了。
杜茵很完美,不论是品貌、还是才情都符合贤妻的一切特质。
他与她一同长大,日积月累,看着她长成足以适配皇后之位的模样。
可一个人的出现,让二十年来的定数被打乱,虽是微末,却也令他惊讶。
但那个女子并无错,假如,她真的是她,不是别的什么人。
这样一想姜与倦的心里升出些歉意。
故才让崔常侍赠衣,给她安排了新的居所。在未确定之前,权且信她,暂时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罢。
但愿她,不会让他失望。
最后一笔划过,姜与倦将纸笺折好,装入信封中,以朱砂封口。
“你去一趟奉常寺,将这信转交给魏大人。”姜与倦淡道,“务必保密,此事决不能有第三者知道。”
崔常侍也凝重起来,郑重接过:“小人明白。”
姜与倦负手,心中算着冠礼的日子。窗前的桃花树卷起了花苞,这是二十年前,那位娘娘亲手种下。
春来得这样悄然。
但愿东府中那人能配合一些。他其实并不想太为难,毕竟是故人旧识,他并不愿故人在九泉之下寒心。
可事关国本,先公而后私,容不得他顾念。
姜与倦眉心微蹙,眸里如浓墨涌动。
另一边,常嬷嬷乐滋滋地向凤仪殿通报。
皇后听罢欣慰点头。
她深知儿子性情,从来不热衷男女情爱,倘若娶了正妻,在登基之前,恐怕是不可能纳妾的,光看他这整整二十年,身边从无安置侍妾便知。
外面人以各种名头送来的美女,都是拒了,或遣到别的宫里。
他从小都是个极有主意的,她很难改变,只能潜移默化。
杜茵虽是她亲自挑选的太子妃,可东宫的后院,也算是后宫的一个小小缩影,需得有个平衡。
若是光他们杜家占了大头,陛下就算一直放心着,几个御史参本上去,也该疑心了,到时给人钻了空子,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她让常嬷嬷挑选侍妾、又送杨花落尽,带人到太子跟前,选个可心人儿侍候,就是这个道理。
先挑几个家世清白,性情好的,服侍着太子。自古男子,谁不三妻四妾,更何况他可是未来的皇帝?
等杜茵嫁进来,新婚夜便不用太受苦。再因着这些侍妾身份不高,也好管束,决不会撼动她的地位。
到时再慢慢搭线一些世家女儿,多一些助力,以后登基,太子的日子也能顺些。
只不过,让皇后出乎意料的是,昨夜,才见一面,太子便选定了宫女侍寝,她还以为至少得劝上几日呢。
听常嬷嬷说,也不是个绝代佳人,中上之姿而已,太子仁厚,也许只是随手一指,不愿拂了娘娘好意。
什么时候儿子这么好打动了?
皇后一边讶异,一边对“白妗”这个名字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