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谭小六才七八岁，但他也是跟自家爹爹去过茶楼听过话本子的。

虽然谭小六才七八岁，但他也是知道前些日子镇里头最新的话本子讲的是一条叫金素素的蛇妖。

而他，眼前这两位看起来贼贼像人的人，应该，嗷嗷，不是女鬼，是那修炼千年的女妖怪。

所以，应该，然后，嗷嗷，他他他，他是撞撞撞，撞妖怪了。

哆嗦哆嗦，谭小六打着哆嗦。

哆嗦哆嗦，谭小六打着哆嗦往外跑。

哆嗦哆嗦，谭小六打着哆嗦拼命往外跑。

不得了，嗷嗷，不得了了。

他他他，他遇上了千年女妖怪了。

不得了，嗷嗷，不得了了。

他他他，他遇上要找替死鬼的女妖怪了。

跑跑跑，谭小六拼命往家跑。

边跑他边打着哆嗦。

刚跑回家，谭小六就瞅见一个黑乎乎的像人一样的鬼往他家里头窜，边窜那只鬼还边嗷嗷嗷，嗷嗷嗷地朝他扑过来。

扑通，谭小六被吓得昏倒在地。

昏迷前，他仿佛，似乎，应该，又又看见了那只鬼朝着他的鼻子上咬。

被当成鬼的卢小六：嗷嗷嗷，俺嗷了这么久咋么这屋里头没人出来哩？嗷嗷嗷，人呢？人在哪儿哩？嗷嗷，来了，来了，来了个小弟弟。

被当成鬼的卢小六：小弟弟，你咋么了？嗷嗷，你这是咋么了哩？等等，俺摸摸。嗷嗷，有呼吸，鼻子有呼吸。

谭老六一大家子人：呼呼呼，睡睡睡，睡得贼贼香，贼贼香哩！

谭老六隔壁邻居：嗷嗷，谭老六家又在闹了，嗷嗷，咋么天天大晚上的闹闹闹，闹个没完没了哩！

并不晓得因为自个儿的嚎叫声导致梆梆梆的消息再度传来，传开的金水这时候，不对，当时，也不对，反正，就是蹬蹬蹬，边嚎叫边蹬蹬蹬，蹬进了家里头。

此时，已经是大半夜。

此时，元香正坐在八仙桌上绣花。

此时，烛光将元香的脸庞照得格外温柔。

此时，进屋的金水看见自家娘子心里头就非常非常高兴。

一高兴，金水不停地说说说，说话了。

“娘子，岳母娘哭了哩。”

“娘子，岳母娘想岳父了。”

“娘子，岳母娘太不容易了。”

“娘子，岳母娘穿嫁衣很好看。”

“娘子，你穿红嫁衣也好看得很。”

“娘子。”说到这金水停了一下，“那会儿我不在，你是不是像岳母娘想岳父那样，很难过？”

难过？

元香听见自家相公的问话迟疑了一下。

也许，有。

也许，没有。

也许，不是难过。

也许，是……

想到这，元香看着烛光下自家相公的脸庞。

眼睛，是她熟悉的样子。

鼻子，是她熟悉的样子。

嘴巴，是她熟悉的样子。

整个人，是她熟悉的样子。

她不露痕迹地看着自家相公的身后。

那里头，空荡荡的。

那里头，空空的。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回来了……

他……是怎么回来的……不重要。

元香微笑着说，“对，很难过。相公，幸好，你回来了。”

是啊，幸好，他，回来了。

夜深，元香端着脚盆帮金水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