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悲愤?!
因为师父要考核自己长生殿,苏白私下里唱了百遍了。
戏台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许久没有在戏迷前唱过戏了,苏白的有些忐忑,心跳得飞快。
戏台上的锣鼓已经敲响,在如泣如诉的二胡声中,苏白缓缓登场。
耳畔的珍珠耳环随着步伐起起伏伏,发髻上的步摇丁玲作响,血红色的披帛随风飘荡。
“硝烟四起,六军不发,怪只怪妾身红颜祸国。”
苏白婉转的唱腔响起,犹如一根响箭,射穿了闷雷,引得台下观众的一片欢呼。
扮演唐明皇的冠生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苏白一步一步走向戏台的中心,望着杯中的毒酒,不知怎的,响起上辈子服毒自尽的自己,双肩不住地颤抖起来。
台下的戏迷们有的已经红了眼睛,今夜是长生殿的最后一出戏。杨贵妃为了救唐明皇,服毒自尽,终究是让人不忍。
冯塘此刻也坐在台下,他本应该在顾府贺寿,奈何脑子里总想起苏青软糯的一句:“奴家在云丹戏坊唱戏”,便鬼使神差地离开酒席,来到了这儿。
他抬眼向戏台望去,扮演杨贵妃的女子眉眼在浓妆下和苏青又七分相似,心中便有些期待。
苏白喝了“毒酒”,唱到动情处,哽咽留下了眼泪。
两个丫鬟拿着铜盆,走到戏迷的身边,讨着赏银。
有给几个铜板的,有给碎银子的,走到冯塘身边,冯塘直接丢了五百两银票。
曲终戏散,苏白躺在唐明皇的怀里,口里不停吐着鲜血。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戏迷以为结束了,欲起身离开。
苏白推开唐明皇,费力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戏台的中间,用尽所有力气道:“只愿生生世世与你再无瓜葛。”
这句话,是对戏中的唐明皇说的,也是对自己心中放不下的许泽说的。
离开的戏迷停下了脚步,望着戏台之上趴在地上的女子,心中浮现无数哀痛。
坊主廖蔻丹带着云丹戏坊的人从顾府归来,看着苏白,仿佛看到了绝望的杨贵妃,一个对爱情、对世界、对男子绝望的红颜美人,不由地落下了一滴泪。
“坊主,”冯妈妈跑了过来,“那苏白自作主张,顶替了琳茵唱长生殿。”
廖蔻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向身边的凌婵。
凌婵问道:“那琳茵呢?”
“不知得了什么病,上台前晕倒了。”
凌婵咬着牙,心里暗骂琳茵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既然如此,那么长生殿日后就让苏白来唱吧。”廖蔻丹说完,便转身离去。
苏青愤恨地盯着台上的苏白,不由地捏起了拳头。她绕到后台,等着苏白。
肖逸坐在二楼的厢房内,盯着人群中的冯塘,又瞥了瞥台上的苏白。
“爷,戏结束了,要不要去后院堵着冯塘?”
“不,就在这里等。”肖逸吩咐道。
冯塘见人去逐渐散去,走到戏台前,望着苏白:“你好些了吗?”
苏白皱眉,有些疑惑。
“我就是担心你坠如湖水,有什么染上什么风寒。”冯塘说话有些磕巴,脸红扑扑的,手指局促地捏着纸扇。
苏白这才明白他将自己当做了苏青。
看着眼前的纨绔子弟,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正值大好的青春年华,却因为舅舅梁王卷入朝廷斗争,上了断头台。
“我很好,你自己也保重。”
苏白嘱咐完,便悄然转身离去。
重活一世,独善其身尚且不易,哪有什么心思兼济天下?更何况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纨绔子弟?
到了后台,苏白才发现等候已久的苏青。
“姐姐,你可真厉害啊。竟然有本事把琳茵换下,自己上台,之前做丫鬟、说不想再唱戏,都是装的吧?”苏青瞪着苏白,讥讽道。
苏白没有搭理发疯的苏青,打了一盆清水将脸上的胭脂清洗干净,拿下头面,拔下朱钗,脱下金丝华服,换上白衫,向门外走去。
只见吴皎月站在不远处,好像是刻意等着自己,苏白福了福身,喊了声师父。
吴皎月借着月光打量着苏白,一身透着清冷的气质,倒是和白蛇有几许相似。
苏青也紧跟着苏白出来,见到吴皎月,有些意外,往常这个时候师父都回去歇息了。
“刚才你的长生殿在我看来已经过关了,明日你和苏青来找我商量白蛇的唱段。”吴皎月吩咐完,便离去了。
苏白面无喜波,苏青愤恨地盯着苏白,觉得这白蛇这个角色一定被苏白抢走了。
冯塘握着拳头,在榕树下徘徊,刚刚杨贵妃的惊鸿一瞥太惊艳,脑海中挥之不去。
站在树后,看到苏青后,忍不住走上前:“刚刚你唱的太好了,特别是喝下毒酒那段,我的心也跟着生疼。”
苏青看了苏白一眼,顷刻间明白冯塘是将刚刚台上苏白误认成了自己,故意将错就错道:“公子喜欢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