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诀震惊地抬头看她。
“你在说什么?”
思影没有理睬宋子诀,仍对之恩道:“殿下觉得如何?”
之恩沉吟须臾,转首望一眼宋子诀。
宋子诀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阴沉中带着焦虑。
之恩低眉笑了笑,“只要子诀愿意,倒也……”
“做梦吧你,”宋子诀不咸不淡的打断他,“我当然不同意。”
思影冷冷的看着他,“我去哪里为什么要你同意?”
宋子诀往她耳边凑了凑,暧昧的笑,“我要保护你,对你负责么。”
“……”
之恩微微叹了口气,手指碰到桌上的酒杯,想起刚才两枚瓷杯轻碰间,她指尖一擦而过……那奇异、又难以言说的感觉,依然还十分深刻。
他怅然若失,不由得端起酒杯来,本打算自酌两口,低头一看,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罢了,懒得再斟。
“我该走了。”
之恩放下杯子,站起身来。
思影停下与宋子诀的争辩,抬眸深深的望着他。
宋子诀淡淡的点了点头,一反常态没有相送。之恩也不多言,头也不回的离开,一身月白锦衣迅速消失在春日花园的桃红柳绿中。
思影心下不豫,目送之恩身影远去,便也起身要走,被宋子诀一把按住。
“思影,”他目有恳求,“我们……也好好的说会儿话罢。”
他语气虽然低微,手上却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思影挣脱不得,睨他一眼,勉强回头重新坐下。
宋子诀怔怔看着她发自内心的抗拒姿态,心中说不出的如鲠在喉……
和数月前初见相比,她并无太多变化,依然美丽,依然孤僻,依然无悲无喜,连打扮都是一如既往的深暗沉重。
他第一次,释出浑身解数来讨一个女孩子欢心,一心只想走近她、了解她,希望分担她心底所有的悲苦喜乐。
然而每一次多了解她一分,他就越觉得她陌生……
宋子诀挫败的长吁一口气,勉强牵起笑容,对思影道:“太子不知道你家的事,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你别生气。”
思影面无表情,“说就说了,我又能怎样。”
宋子诀默然须臾,“既是如此,你为何忽然说起要去东宫?”
“个人想法。不需要跟你解释。”
“你……”
宋子诀无力得很。
他真的很想与她好好的谈谈,却没有一次能顺利谈下去,每一次都和今日一般,三言两语就拒人千里。
宋子诀竭力作出心平气和的样子,“我都看见了——太子无意中提到护国公旧案,你当场就恼了。所以才扯什么玄武门之变来刺激他,这种简单粗暴的暗示,你当太子听不出来么?”
他强打精神,半开玩笑道:“你想进东宫,该不会是想找机会刺杀太子吧?”
思影看着他,“所以你把我禁锢在你家府上,是怕我在外作乱么。”
“呵,”宋子诀苦笑不已,“你扯到哪里去了……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确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但如今……如今我是真心的想留下你,希望你平安无事……放下怨恨,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你不该干涉我的事情。”
“我并不敢!”宋子诀急忙否认,“你的镯子、官印,我都仔细的收藏着,除了我,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还我吧。”
宋子诀心中一沉,咬牙不语。片刻,兀自取过石桌上的酒壶来,自斟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复又拿起酒壶,再斟,再饮……
“我知道,你之所以一直留在我家府上,都是因为……这镯子和官印……”
他有些激动,“砰”一声重重地撂下酒杯,“我怎么可能还你!”
“不还我也会走。”思影拧着眉头,“对宋公子来说,女人不过是消遣,新的旧的,迟早来了又去。既然如此,何必为了一个赏玩之物,强留强取,大动干戈。传出去,只怕也损了你宋公子的风流名声!”
宋子诀愕然,半晌,目光渐渐的黯淡下来。
思影对他的评价,其实一点儿也不新鲜——在别人眼里,他宋子诀也大抵如此。
只是那些“别人”说出来的话,通常带有恭维、艳羡的意味,他每每听到,也权当夸奖,非但不以为耻,反而洋洋得意。
可是此时此刻,“风流名声”这几个字从思影口中说出来,他却只听得满口讽刺和鄙夷,无法形容的刺耳。他甚至偏执的觉得,是不是就因为他那点“风流名声”,思影才不肯接受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子诀无力道,“我对你……并不一样。”
思影淡漠的瞥着他,“有多不一样?”
“……”
宋子诀很想像平时一样,麻溜的说一些甜言蜜语来逗乐。然而他张了张口,却觉喉中枯涩,半句话也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