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轻轻的蹭过一下,然而不出意料的,手感极好,凉凉润润的,细滑、柔嫩,如触凝脂……然而下一刻,五指间冷风擦过,“啪”的一声,几根手指顿时重重的挨了一下。
思影动作快且强硬,猛的一掌抽打过去,半点情面也不留。
饶是纪绅武人出身,也闪避不及,被思影一巴掌甩在指骨上,中指被狠狠的蹩了一下,一时疼痛难忍,口里接连“嘶”了好几声。
……不愧是将门之女,冷静沉稳,却又性情劲烈。
虽然有点难搞,但……这样也好,这样的,才够特别。
他喜欢。
纪绅缩回手来,一边逐个抚揉泛红的指关节,一边偷偷的拿眼角觑思影——
她仍原姿势倚靠在椅背上,然而微微闭目,眉心紧蹙,带着深深的不豫之色。
纪绅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大惊小怪。”
他见思影无甚反应,又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怎么说纪某也帮姑娘妥当安葬了母亲,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涌泉相报……这会儿,难道就碰一下都使不得?”
思影冷冷的睁眸看他,“一事归一事。”
“呵,”纪绅笑了,“好个忘恩负义的丫头,既是一事归一事,那你的事又关我什么事?”
他话虽责怪,却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懒懒的说着,慢条斯理的,似有用不完的耐心。
其实纪绅远非是好性子的人。相反,他脾气火爆,性情也十分凶狠,然而对待思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为了他的大计,这几年,他物色了许多美貌女子,大多庸脂俗粉,愚钝不堪;偶有些小聪明的,又上不得高台盘。
如果没有最好的,他宁愿不要。
他心目中的理想人选,既要有能成大事的胸襟,又要有足以迷惑人心的美貌。
只是这样的女子,千百年来,也不过才出那么两三个而已……
一次私宴上,极偶然的,他听同僚谈起陈年旧案,方才知道思影的存在。
他立时就在想,一个如此身世的女子,应该很容易被煽动。若能弄来京城,好生□□打扮,未来为他所驱使,理当不是什么难事。
但那时他还没有见过她,并不知她容貌心性。虽然心下琢磨,实则也没抱多大希望,只由着念头一闪而过。后来又各种政事繁芜,拖拖拉拉的,一耽搁,便过去了大半年。
直到后来一次因公出巡,他路过凉州,到底放不下这桩念头,决定还是拐道过去,随便看一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彼时她母亲新丧,真正变成了孤女。她虽然哀痛,却并未手足无措、哭天抢地,只打起精神守丧尽礼,料理后事,有条不紊。
豆蔻华年,桃花玉面……他在惊艳之余,更看到了她一双漆黑眸中,深不见底的倨傲和倔强,和远远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沉稳。
惊鸿一瞥过后,他终于确定,在最好的时机里,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
思影心中腻烦……
最开始,她对纪绅的印象,也不外乎粗野、鲁莽之类,与一般武夫无二;后来才慢慢发现——他只是披着有勇无谋的外皮而已,内里心思……竟是蜿蜒慎密的。
他对她有所求。
他明明白白的对他讲出过这句话。
虽还不知那是什么,但她也能猜到,那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纪绅让她随他进京,她甚至都没怎么考虑,只觉得机会难得,便一口答应了。一则想让母亲落叶归根,二则……有些事情,非进京不能成。
况且,就算没有纪绅,她终有一日,也会自己来。
“纪大人……”
她还有些事情想问,刚一转向纪绅,他顿时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轮廓分明的五官近在咫尺,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思影本能要举手推他。然而吃一堑长一智,这一回,他长了记性,倒也有所防备,思影手臂微微一动,他便立刻警觉,敏捷的抽身避开。
有时候,纪绅甚至都觉得,思影激发出了他深埋在骨子里、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受虐倾向……
他纪绅堂堂鸾卫都督,又正值而立之年,明明还是血热气盛的。
“话说,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她,故意语气暧昧的说“我们”,依然见缝插针的占她便宜。
思影知他惯于言语调戏,并不敢动真。她不屑计较这等琐碎的唇舌小事,只作不闻,一本正经的提醒他:她还等着听他的建议。
纪绅袖手旁观了一整天的好戏,当然有话要说。
他轻咳两声,拖着凳子往思影的方向挪了几分。
“你知道,皇上东巡离宫,刚刚才走,如今朝中所有的事情都由太子做主。”
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出一根手指,在离她眼睛不到一寸的距离晃了几下,“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是你绝好的机会,你若错失……那么,你家的事情,就只能等到皇上千秋以后了。”
思影沉吟着,微微点了点头。
“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