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雪;马蹄,疾风。
冰冷的雪地里,一个未及龆年的孩童正在被一身着裘衣的男人连踢带踹地毒打着。一边踢踹着,男人的嘴里还一边咒骂,但那孩子却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刺骨的雪水打湿了孩子单薄的麻衣,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皑皑雪地上,宛若一朵朵绽放的红莲。
自始至终,孩子没有哭喊一下,因为他深知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他自幼便没有见过父母的面,稍一长大便被收养自己的父母卖到此处来换几顿饭钱的,又有谁会在乎一件工具的死活?
兴许是嫌踢踹太过费力,那个男人嫌恶地掸了掸锦衣上并不存在的纤尘,转手便从腰间抽出一根极为结实的马鞭,抬手便往孩子背上抽去,长鞭凌空,发出惊雷般的瘆人巨响,一鞭下去,孩子闷哼一声,背上立马便被抽得皮开肉绽。
正当男人骂骂咧咧了两句,正当挥下的第二鞭快触及孩子时,剑光闪过,那马鞭竟被人硬生生地削去了一大截!
男人先是一惊,而后便急忙抬头环顾四周,发觉面前站着的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达官贵人,只是一个未及舞勺的俊美少年。
少年右手握着一把削金如泥的赤霄宝剑,身上披着的藏蓝镶金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头墨发均用发带束至头顶,衣着在百越这个靠海外贸易发展起来的富人堆里算不得多么显眼,但浑身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浅淡威慑。
少年见状便缓缓收了剑,面上虽并无表情,但他那双摄人心魂的狭长凤眸仅是朝男人斜睨了一眼,便让男人的头皮没来由地一阵发麻。
即便心下悚然,男人却也是白手起家,在大风大浪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心道自己难不成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发小子?便定了定心神,冲着面前的少年怒目而视:
“我管教我的家奴关你这毛头小子什么事!?”
少年身后跟着的几个侍从显然对男人的话语颇为不满,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侍从立马拔剑向前,扬眉厉喝道:
“大胆!你可知道我家主人可是京……”
“你们都先退下。”
但那侍从还未将话语说完,少年便抬手打住了他的话语,侍从虽对男人的嚣张气焰极为恼火,但也只得听从少年的命令,齐齐朝后退了两步。
少年上前一步,站在男人面前,望向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男人,明明该是处于劣势的仰视,却偏偏让男人感不到丝毫优越,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压迫。
“五百两白银,换这个人,够么?”
闻言,男人先是一愣,将少年打量了一番,见他的穿着有几分京都人的风格,的确不像是本地人后,不由得嗤笑出声,神情也带上了几分趾高气扬:
“我说这位小郎君,你也不先去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可是这方圆几千里最大的商贾。我们这虽说是你们京都人认为的蛮夷之地,但最不缺的可就是钱。而且这小子当初可是我从雪地里捡来的,要不是我大发慈悲,这小子早就冻死街头了。你这区区五百两白银就想买我一个家奴,说出去……哼,也不怕人笑话。”
男人极为不屑地轻哼一声,身上横肉乱颤,衣服上坠着的金珠玉器便随之而震,金石相撞,发出有些刺耳的沉闷声响。
“如果我没有记错,时下中原初定,新帝登基,海关盘查极为严格,百越等地的商贾未曾出海贸易也有些时日了罢。”
不去理会男人的故意嘲讽,少年极为随意地开了口,语气虽淡然依旧,但他说出的话语却令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少年垂眸望了一眼男人身后那个血迹斑斑但却仍在尝试站起身来的孩童,从腰间抽出一个明晃晃的金制令牌放至对方面前:
“你拿着这个令牌去,市舶司的盘查依旧,但海关自不会为难于你,要与不要,全凭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