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心痛滴血的时候,她也是无人倾诉。最后能做的不过是偶尔允许自己奢侈一回。或是吃上些勉强算是好一点的饭菜,或是去找珍宝馆的小师傅塞给他些银两说着好话来给她做一些华贵珠宝的纺制品来犒劳自己。
她虽已是养心殿的大宫女,但她每个月都必须给家里寄去将近是她一半俸禄的银两。
但是她也没有一点办法啊……
家中母亲常年多病,父亲冬日里还干不得什么重病。母亲眼疾加重,便是简单做些刺绣贴补家用也是不能,只有父亲一人在勉强维持家庭的日常开支。
而她这几年的银两想必也都已经用作还在私塾苦读即将就要弱冠的弟弟的书费与彩礼钱了。若是没有她的这笔钱,她的家里是是真地熬不过这个月的。
一家的吃食,母亲的药费,弟弟的书费,每笔都不会是小数目,每一笔都必不可少每一笔都离不开她这一月新发的俸禄。
这顿板子,哪怕她从小就非常怕疼,也是非挨不可的。不然,受苦的便是她那距楚都千里之外的家人。
她受苦挨顿板子当然可以,可是她的家人她真的舍不得他们再受什么苦楚。
因为她当初进宫最简单的理由便是可以贴补家用,使这个小家的日子过得不要如此艰难。等到弟弟成家立业,她也可以多少再花着银钱打点,立马出宫,也就可以去嫁给从小与她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哥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是要把这笔钱按时寄给父母的。为了他们可以不因生计窘迫,为了他们能够安心。
虽然这顿板子是注定躲不过,但好在她的心里还算是无怨无恨。
一来,从清早到下午,作为大宫女,她都没有一句催促过其他宫女要快些干活。反而还是抱着皇上也许很晚才会回来,这些活不急着去做的侥幸心理,将这些活一拖再拖,这本来就是大错。
二来最近大楚国可谓是无妄之灾不断,皇上日理万机,想必也已经是心情十分烦躁了。
多亏娘娘仁慈,一直压着皇上暴躁的情绪,也不畏后宫非议,自己做主不过是象征性的简单惩罚。
否则,她们这群宫女,不论是皇上处罚还是惊动了皇后娘娘,她们纵是能保住一条小命,不是被赶出宫去便是被发落到了浣衣局了。
无论是哪种结果,这两种后果对她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家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真正让她诧异的是她今日因为婕妤娘娘的一句你们记得抹好金疮药竟然让她毫无征兆地落泪,感动得一塌糊涂。
还是她这苍凉的十几年值得让她怀念的暖实在实在实太少了吧。尤其是她十二岁入宫之后。所以才会对婕妤娘娘甚至都不独属于她自己的嘱托如此感动。
她一直以为她的心一直都是极端麻木的。可今天的事才让她真的明白,她其实是极端敏感。
而她之前之所以如此麻木,不过是因为她不得不麻木。否则,她实在是没法去抵抗深宫里的冷漠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