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醒来以后,比从前更沉默了,也不怎么笑了。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隔着天井向上看,视线飘飘忽忽的,没有落点,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总管问:“王妃,这可怎么办啊?王爷就像是回到了您还没醒的时候,属下很久没见他这样心事重重了。”
陶然知道他有心事,可问他又不说,只能等他自己说出来。
正是倒春寒的时节,怕他着凉,她抱着一块毯子,一路小跑到院子里,弯腰盖在他的双膝上,然后半蹲在他身前,仰着一张红苹果似的小脸,唤他:“夫君~”
他便会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庞,在她和春日落樱一样颜色的双唇上,印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他强行扯出一抹笑意:“我没事。”唇畔是遮掩不住的苍凉。
有时候半夜醒来,陶然身边的床上空了大半。
她连外衣都顾不上披,只穿着薄薄的中衣就出门找他。
最后在西跨院的林子里看到他舞剑,剑光是那样暴虐,把这片人造的山林到处都砍得零落不堪。
假山碎裂,飞沙走石,而他完全不防御,任由那些碎裂的石块如同刀子一般,在他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伤痕。
他对疼痛无知无觉,神色癫狂。
陶然冲过去抱住他:“相公!”替他挡住爆裂的碎石。
他像是才回过神来,随手拭去脸上的血痕,“吓到你了?”
也有时他会在朝堂上,突然抛下所有人,把陶然打横抱起,然后闯入一间无人的宫殿。
他把她扔在床上,动作粗鲁地撕破她的衣物,冷冰冰的唇瓣贴上陶然那一身赛雪柔白。
他的怀抱太凉了,如同冷血的蛇类动物,陶然的身体冻得直打哆嗦。
萧衍的动作太粗暴了,她只是承受,偶尔会从那玫瑰一样的红唇里溢出一声痛呼:“嘶……”
他才骤然停下,“我该轻一点的。”
外面的人更怕摄政王了,只觉得他比从前更加凶狠、暴戾,他的手段越发冷酷。
朝臣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有外族来犯,他亲自领兵,势如破竹一般,一口气端了敌国的王庭。
陶然担心他,和他一起随军出战,他就像是一个只会杀人的机器一样,麻木地挥出一刀又一刀。
长刀饮血,在月下泛出绯红之色。
敌国的子民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饶:“我们投降!”
一身铁甲的萧衍,早就杀红了眼,正要提刀,就听陶然喝道:“别杀了。”
她的声音柔软,却有力量,“战非罪,你在战场上不杀别人,就会被杀;可他们只是无辜的平民,是战俘。”
萧衍手里的长刀锵然掉落,他也像失去支撑一样,身形摇晃,半跪到地上,“你不怕我?”
陶然:“我怕过,可我们是夫妻,我昏迷了十五年,你没有抛下我,我也不会抛下你。”
士兵们在收编战俘,萧衍摘下头盔,长发散落,青丝被鲜血染红。
他盘着双腿坐下,后背斜靠着身后尸体堆成的小山,面容在月光和刀光里明明灭灭。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每天夜里都挣扎在那个梦里出不来。有时候都让我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梦里我娘死了,就死在那场大火里。我和定北侯府的关系很僵硬,轻信了鬼方布下的迷阵,以为是侯爷要杀我娘。
我没有像这一世一样,因为熟悉侯爷的为人,一看到那些所谓的证据,就怀疑有人挑拨离间,所以一路追查到底,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而是轻信了伪造的证据,恨上了侯府。
和定北侯府这个庞然大物相比,我的力量太渺小了,我蛰伏起来,像一条毒蛇一样,等着报复侯府。
我和你父兄不死不休,你也没有拒绝七皇子的求婚,他登基为皇,不过他没有封你为后,我最后看到的结局里,你是皇贵妃,我被终生囚禁到天牢里。”
陶然没有想到,他居然梦到了前世,那是她在书里写的他的命运。
萧衍的手抚上自己的面庞,“我的脸上全是烧伤,就像是一只丑陋的恶鬼,眼睛也瞎了。”
他撕开被血浸湿的衣服,折成布条绑在双眼上,然后向着陶然走来,“你能理解吗?我自己试过几次,蒙上眼睛以后,我居然走得那么稳,就像真的是个瞎子。”
陶然抱住他,他的身形太高大了,她的高度尚且不到他的肩部,他身上还在滴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他杀的那些帝国兵将的。
她双手环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膛,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萧衍:“我真像一个怪物。”
“那我就是怪物的妻子。”陶然踮起脚尖亲吻他,柔软的双唇有一股奇异的温度,温暖着萧衍冰冷的心。
系统:“又出bug了,他居然挣脱了世界意识,明悟了前世。”
陶然:“好心疼他啊,我以前对反派下手是真狠,只有男主是我亲儿子,我是反派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