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大房里。
谢家老爷子气的端起茶盅想摔,又一想手中的杯子是他长孙谢行敬前段日子从县里特意买给他的,值半吊子钱呢,故而老爷子咬着牙轻轻的掷放在桌。
“爷,您别气了。”
谢行敬见谢老爷子不发火了才敢上前,又使眼色给他爹。
他爹还没张嘴说话,忽地听见一声尖叫:“爹,今个要不是长忠拉我一把,我恨不得揪着二房那小兔崽耳朵,给个几巴掌完事。”
吆喝的是谢行俭大伯的媳妇刘氏。
谢家老爷子前后娶了两房婆娘,大刘氏和宋氏,原配大刘氏养育了一子二女,分别是秀才谢长忠,女儿谢大妹和谢小妹。
大刘氏在生谢小妹一年后,又怀了胎,可惜生产时一尸差点两命。
大刘氏产中血崩而亡,孩子生下来后,脸皮子青一块紫一块的,活了几天就夭折了。
一年后,谢老爷子续弦逃难到林水村的寡妇宋氏,翻年就生下了谢长义,也就是谢行俭的爹。
不知道是谢家这房的风水问题,还是谢家祖宗不显灵,谢家第二胎的男丁之路可谓是艰险。
谢长义出生百天不到就上吐下泻不止,宋氏心疼儿子,没日没夜的看守着谢长义。
后来谢长义好不容易熬过了婴儿的危险期,宋氏却病倒了,县里的大夫说是积劳成病,月子没做好才导致的体虚,没多久就去了。
谢老爷子抱着幺儿直流眼泪,大呼他没有多子多福的命。放到现代社会比对,有两儿两女四个孩子,已经是多的不能再多了,无奈迂腐的谢老爷子不满足。
两个儿子哪里够啊,谢老爷子捶胸顿足,他要三儿,最好四个儿子,一张桌子四个角,齐全。
......
谢老爷子坐满一张麻将桌腿的四个儿子愿望当然没处实现了,好在后来谢老爷子考上童生,加上大儿子谢长忠娶妻原配妻子的侄女刘氏。
刘氏肚皮厉害,一口气生了三儿两女,一下安抚住谢老爷子祈求子孙满堂的愿望,同时打消了谢老爷子娶第三房妻室的念头。
刘氏对大房有生育的大功劳,所以谢家愿意给她几分薄面。
这些年只要是谢家发生的事,谢老爷子默认允许刘氏参与进来,这样大的特权大刘氏都没享受过。
如今,刘氏作为长媳,还掌管着一家的吃喝用度以及钱柜的钥匙。
“孝哥儿一贯嘻嘻哈哈没正行,什么打板子绑人的话,他一个二愣子咋会说得出这样的话,铁定是他身边那个小兔崽教的。好在小兔崽一出生的,咱们两家就分了家移了户......”
刘氏越说越起劲,想起与她不对头的弟媳王氏,恨的不行,“二房两个大的就这么任由儿子胡闹不成?我虽是没读过书,也懂得一句古话——上行下效。”
“哼,依我看呐,爹娘不是个好东西,儿子又哪会有出息......”
刘氏噼里啪啦的一顿话,听得谢老爷子脑壳子疼。
眼瞅着谢老爷子气的脑袋直冒青烟,刘氏的三个儿子赶忙上前捂住鞭炮嘴的老娘。
刘氏被儿子们拉的一踉跄,等回过神来时,就见老爷子紧盯着她,锐利的目光犹如一头豺狼。
再看当家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三个儿子皆是满腹惊慌,刘氏脸色陡然一沉。
她太得意忘形了。
忘了自个妇人的身份,忘了谢老爷子的底线。
二房再不是,也轮不到她辱骂。
说好听点,二房的儿子就算分了家,却毕竟是亲骨肉。论理,她是嫁进来的媳妇,一个外人,随时可以被休妻赶回家,想想看这世道哪有外人当着老子的面嫌弃他儿子的。
谢长忠陪着笑脸,“爹,家里的说错了话,您敞亮,别计较。”
说着还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刘氏,刘氏一愣,转眼跟着赔笑。
“爹,媳妇这不是急眼了嘛,您说咱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看有根家出丑,谁知转眼二房的跳出来......坏了事......”
刘氏端着一副为大家鸣不平的模样,揪起袖子往脸上摸了一把。
身旁的三个儿子-谢行敬、谢行文、谢行武见刘氏突然哭起来,赶紧出声安慰。
“娘.....您别哭,儿子在呢。”
“娘,您都是为了这个家......别哭伤了眼睛。”
“是啊,娘。”
刘氏心里高兴着,她儿子最疼她,刚想抬头欣慰一笑,突然眉头一皱。一瞅,是当家的。
谢长忠暗地揪了刘氏腰上的肉,痛着刘氏假哭瞬间变成了真哭。
一时刘氏顾不上笑了,揉着腰在那嗷嗷直叫,鼻涕眼泪顿时糊的满脸都是。
谢老爷子冷眼瞧着屋里的一干人,一双由岁月沉淀的鹰隽老眼在儿孙身上扫了扫,再看小丑模样乱跳的刘氏,摇摇头,老爷子一想到儿孙,下一瞬眼中隐藏的怒火湮灭全无。
“错过这村未必就没这店。”谢老爷子忽然开口。
“这话咋说,爹?”谢长忠纳闷。
“这一次谢有根安然无恙的处理好赋役的事,许是他幸运。”老爷子瞧见长子低着头不语,暗忖长子难道和他媳妇一样怪上了二房?
“孝哥儿——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个没心眼的人,这次的事怪不着他。”顿了顿,又道,“至于俭哥儿,还小,你们别总把人想的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