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推门而入,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江砚还不算了解她,不知道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皇上却一眼就看出来。
这是钟情生气的前兆。她越生气,笑得就越美。
皇上先发制人:“皇姐,好巧,你也是来听江琴师弹琴的?”
钟情半眯着眸,懒散道:“怎么?”
皇上笑道:“朕听说萧太傅的公子一直倾慕皇姐,皇姐却视而不见,不免太不给萧太傅面子。”
江砚微怔,面上却看不出异样。
钟情轻嗤:“皇弟是一国之主,不要听风就是雨,否则与乡野村妇何异?”看到皇上的脸色因为她这话变得难看,她绽放出个动人的笑,“皇弟若心疼萧太傅,不若自己去关怀关怀萧太傅的公子,想必他会老怀甚慰。”
皇上面色难看,她若是男子,对钟情的话也不会太过介怀。可她偏偏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钟情让她去关怀关怀萧太傅的公子,便触犯到她的尊严了。
钟情满意地怼了皇上,转眸便看到江砚,他唇角飞逝而过一抹笑意。她收回眼神,又半眯着眸子,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大周的长公主合该如此。
她淡淡地说:“本宫就不打扰皇弟雅兴了。”说完,她又深深看了一眼江砚,眸子中是万千复杂的情绪,然后转身离去。
江砚望着她的背影,才发现她发尾以及右半个身子全部湿透,就连她刚刚站的地方也有不少水渍。
钟情走后,皇上与江砚也没甚话说,连琴都不听,她也摆驾回宫了。
江砚也不晓得皇上为什么要来这里说这样一番话,但很显著的,这次之后钟情再没来过。他想或许钟情以为他和皇上走的太近,厌恶了他。
已经一周,钟情不曾踏入七音阁一步。
钟情在宫中闲躺,手不释卷,殿外雨打芭蕉,淅淅沥沥。她忽然侧首问一旁的宫女:“江琴师今日去了何处?”
小宫女垂首恭谨答:“回长公主的话,午后江琴师去了藏书阁。”
钟情从榻上起来,由宫女为她篦了篦头发,又换了袭青衫,屏退宫人,自己撑着伞走进雨中。
江砚午后出门时天还是大晴,却不想他不过寻个曲谱的时间天就变了。他向来习惯独来独往,也没个服侍的宫人在身旁。
藏书阁外,雨又细又密,雨势又急,乍一看整个世界像被蒙上了一层水帘。江砚将曲谱对折藏在怀中,散步一般走入雨中。
很快,江砚的身上便湿了个透,雨水顺着他形状优美的下巴滑下,落在他的青袍之上,青袍上开出朵花。
蓦然间江砚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头顶之上突然被伞遮住,再没有雨淋下。他转身,只见钟情鬓发松绾,一袭青衫,素白的手执着把丝绸伞。
江砚是琴师,又入宫一段时间,见过的女子不计其数,美的不美的都有。可在这种情况下,江砚愣住了。他得不承认钟情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钟情眉眼带笑:“江琴师?”
江砚张了张口道:“长公主。”
钟情上前几步与他并肩而立道:“走吧,我送你回七音阁。”说着抬脚就要走,江砚大步跟上,两个人共用一把伞,在雨中并肩而行。
七音阁外,江砚主动开口:“多谢长公主。”
钟情面容沉静:“不必。”
江砚走到屋檐下,钟情仍然撑着伞立在雨中,两人隔着一层从屋檐蜿蜒而下的水帘。钟情又补充了一句:“我心悦你,做这些不算什么。”
江砚呆住。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江砚是措手不及,脑子一片混乱。钟情则是要看看江砚会有什么反应,见这个一贯清冷的男人现在像只呆头鹅般,她掩唇忍俊不禁。
钟情语带笑意:“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便转身利落地离开。
江砚在屋檐下目送钟情离去,哪怕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他依旧站在原地久久不动。江砚不可置信,这女子真是狡猾,扔下这样一句话便走了。
江砚一贯冷静自持,从未有过如此不知所措的感觉,他甚至不清楚钟情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过接下来钟情的行为让他觉得她似乎没有在闹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