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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方才走出府门,一个穿着赤红内侍官服的人小跑着上了台阶,正是赫元祯身边最亲信的宠臣段弼。
段弼借着比她矮两级石阶的地方停住,满脸堆笑道:
“楚大小姐可算来了,陛下在噙玉楼暖阁里头,早早便备着上好的春茶等着您呢!”
楚禾有些疑惑。段弼是赫元祯身边的大宦臣,因为极善揣摩赫元祯的脾性,十分受宠。他向来都颇有架子,甚至连玉京职级低些的官员见了他都毕恭毕敬地,今日如何偏偏上赶着跑到楚府迎接她?
想起上辈子她为了救敛秋和立夏出苦役所,还专门跪到宣和殿去求赫绍煊,就是被段弼挡回来的。
如今看到他这一副谄媚面孔,楚禾不咸不淡道:
“劳烦段内侍亲自来接我。只是不知道陛下召我进宫所谓何事?”
段弼倒也极有耐心,轻声细语地与她道: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怕是得大小姐亲自见了陛下才知道。”
段弼一向在性情古怪的赫元祯身边游刃有余,自有城府在。见他嘴巴严实,楚禾自认问不出什么东西,便也没再搭理他,径自上了轿辇。
一路上,她垂着头回忆着前世的记忆。
此时的大尧应该还处于十分平和的时期。除却一直困扰南尧诸侯的海盗之乱,再加上还尚未一统的东尧之外,一切都还在天子掌控范围之内。
方才听哥哥楚贞提起,楚禾才想起来,如今的赫绍煊,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正处于重伤昏迷之中,生死未卜。
想到这儿,楚禾的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想来是马匹受了惊所致。
她稍稍掀起帘布衣角,恰巧看见一队兵士骑着战马呼啸而过,扬起一阵尘土。
尘土散去之后,她看见那为首的战旗上,赫然绘着东尧的紫龙图腾。
楚禾一时间有些愣神。难道上辈子,东尧也派了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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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皇宫以后,段弼果然将她引到噙玉楼当中。
狭长洁白的大理石桌案上摆着两盏墨绿色的青茶,尚且还冒着热气,却并不见赫元祯本人。
她轻轻摘去面纱,细细平稳了气息。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重来一次究竟该如何面对他,可是临到关头心里却没那么怕了。左不过赫元祯没有前世的记忆,自己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被休弃的未婚妻子,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楚禾微微颌首,心里倒有些笑话自己太过紧张了。
上一世的赫元祯,只不过是选择了他喜欢的,也并未亏欠过他太多。而最后与她不欢而散的夜晚,大约也只是他作为君王,不能容忍他人掠夺自己的附庸罢了。
想清楚了这些,楚禾不慌不忙地坐在蒲团上,微微转头望向一旁的赤金琉璃香炉。
想来是为了不扰乱这清淡的茶香,香炉里的熏香也特地换上檀香,没有用皇宫里最常见的甜香。
楚禾正望着那樽香炉出神,却蓦地发觉屏风后面立着一个身穿白金华服的身影。
她脑中一空,转过身去跪伏于地,轻声道:
“臣女参见天子。”
见那人良久没答话,楚禾便仍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四周静极了,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赫元祯终于迈着步子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楚禾看见他那双白金龙靴一步步走近,最终停在她不远的地方。
“平身。”
楚禾依着规矩,有条不紊地答道:
“多谢陛下。”
而后才抬起头来,却忽地瞧见一只手横在她面前,像是要扶她起来。
楚禾心中突突一跳,忍不住抬头看了赫元祯一眼,却瞧见他眸中缓缓流淌过一抹温柔,心跳忍不住漏了半拍。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直视君王,便立刻又低下了头,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恭顺地立在原地,没有作声。
赫元祯见她起来,手讪讪缩了回去,重新背到身后。
他似乎也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指了指桌上的青茶道:
“这是南尧新贡来的春茶,是岐山四寨头一尖,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楚禾脱口而出:
“是雨酿春么?”
楚禾刚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因为母亲是南尧人,所以她从小对岐山的雨酿春情有独钟。可是赫元祯又怎么会知道呢。
谁知,赫元祯却微微一笑,眼睫温柔垂下:
“是。”
这下楚禾心中彻底有些错愕了。
她明明记得,上一世赫元祯当众在上元佳宴退婚之后,便催促着礼部立刻着手修改给楚明依的封后大典了,却又哪里来的这一出?
除非…
楚禾试探着望向赫元祯:
“陛下今日召臣女前来,所为的,就是赠这一壶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