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天站到黑夜,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由绿转红,随着“嘟”的一声闷响,大门洞开,三三两两的医生走出来,时学谦迈上一步,向领头的主治医生问道:“王医生,我妈妈……”
“很抱歉!”
很抱歉……
只这一句,便是对时学谦宣判了死刑。
多年后,时学谦仍然清晰的记得这一刻,记得这一刻绝望的痛楚。
曾经有一瞬间,她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就是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至爱之人临死的那一瞬间。
不想去看,不想去听,不愿相信,什么都不能做,让她觉得自己极度无力的一瞬间。
王医生看着这个仿佛已经被抽去了灵魂的女孩子,忽觉心酸,即使见过了太多的生生死死,可是身经百战的王医生此时仍然要为这一对母女感到心酸了。
“你妈妈,是我行医这么多年来,最顽强的患者,一年前她刚来的时候,我们本来保守估计她只有三个月的期限,能坚持到现在,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他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默默离去。
面对着随后而出的被白布笼罩的病床,时学谦只静静站在旁边,她不敢伸手去揭开那层白布,那下面,是她已经毫无生气的母亲。
她木着眼睛看了许久许久,有泪水悄无声息的划过脸庞,她慢慢……慢慢的蹲下来,攥紧了床单,开始放声大哭。
一年多来,医院的人从未见这个女孩子流过一滴眼泪,这个每天吃住都几乎在医院的女孩子,这个挤在一张狭小的床头箱柜上日日熬夜做题备战高考的孩子,对待别人永远是彬彬有礼的样子。无论听到多么不好的消息,她也只是掩下眸子,把嘴唇抿的更紧一点,不声不响,咽下所有的心痛和委屈。
这是她第一次哭泣,她的哭泣可以用声嘶力竭来形容。
压垮骆驼的绝不仅仅是最后那根稻草,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个女孩子,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
整个楼层都能听到她的哀嚎恸哭,那其中的悲绝之意,便是未曾亲历之人也能感受得到。
时学谦泣不成声,伏在床边,断断续续的哭叫着,“你不是说……想看我的通知书吗?我拿来了,你为什么不等我?你为什么……不等我!妈,你为什么不等学谦了呢……”
楼道里一片寂静,似是在为其默哀……
泪水浸湿了大片床单,时学谦浑身剧烈的颤抖,“你不是说过……离开一个人的时候……要好好做道别吗?那你为什么不跟我道别呢!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妈,妈……为什么!为什么……就等不到了呢……”
爱玲奶奶是对的,生命如此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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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不可追,只留下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
时学谦按照母亲生前的愿望,将她的骨灰埋葬在家乡清水县城郊的一株梅树下。
回到岩台市,收拾行李,结了房租,买上火车票,等一切都收拾停当,掰指算算,竟几乎是身无分文了。
九月初,她回首看看这座带给她无数欢乐和苦痛的城市,以伤痕累累之心,踏上了她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