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能活多久,谢青鹤自己都说不好。他如今的身体负荷很重,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熬过这一两日,修为能让体内五脏六腑朝着好的方向自愈,他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毕竟他还没到能辟谷不食的地步,光靠着餐虹饮霞怎么顶饱?他又不属龙。
若体内伤势积压,脏腑无法自愈,他也确实就剩下三两个月的时间。
谢青鹤对活下去心存希望,也做好了不得不去死的准备,已暗中将大罗灭生经回想了好几遍。
想要做的事,一件件列下来,也分不得轻重缓急,只能由近及远地办。
离开了心魔池,他可没有瞬息千里的本事了。一旦离开龙城,或许就没命再回来。
所以,只能就近办理。还得给自己离了龙城之后的路程规划好路线,避免绕道耽误。
从安国寺离开之后,谢青鹤循着记忆找到了秦逊家中,他要把秦逊丢失的地魂还回去。
不管秦逊做人如何失败,谢青鹤听他抱怨也很是看不起他的为人,可这人就是无端卷入魔尊害人事件的酒客,失了地魂一辈子痴傻的下场,委实太过无辜。谢青鹤赶到秦家时,秦家已经乱作一团,进进出出的全都是和尚道士神婆大夫,府里还在敲罄打锣,诵经打醮,热闹非凡。
秦逊曾抱怨子孙不肖。谢青鹤看他昏迷之后的秦氏门庭,确实没有能顶事的人才。
他打开药瓶塞子,释出秦逊的地魂,那道地魂又要往屋顶上爬。谢青鹤好气又好笑:“你还蹲上瘾了?”这道地魂在魔穴里就喜欢蹲在自家的房顶上,那时候是被困魔穴回不去,现在算怎么回事?
谢青鹤如今自顾不暇,实在没空解决秦逊的麻烦,强行提气送了一个安神咒,好歹是把爬在屋顶上发呆的那道地魂塞进了秦逊的皮囊里。
魂魄刚刚归位,沉睡中的秦逊就睁开了眼,恰好被神婆喷了一脸符水。
大妇小妾还在床边拍手惊叫:“哎呀!神了,醒了!”
气得秦逊一骨碌坐了起来:“成何体统?还不快快打发了出去!”
谢青鹤才从屋顶上顺着出溜下来。他如今委实体弱,想像从前那么高来高去也不容易。
正盘算着这么走着也不是个事儿,离京之前,总得寻个代步的脚力。马也好,驴也好,叫他走着出去,只怕如今体力支撑不住。迎面两个人走过来,竟是李钱与卢渊。
“仙师吉祥。”两人都作揖施礼,姿态很恭敬。
“李钱在此等我也罢,你怎么也在这里?”谢青鹤问卢渊。
李钱想抱大腿,谢青鹤也允诺了给他抱,那一日走得匆忙,李钱心中忐忑又想转来找他,谢青鹤也不奇怪。二人都凑在秦家门口,这是守株待兔等着他了。
他介入了李钱与卢渊的人生,李钱与卢渊又何尝没有共享他的人生?
李钱与卢渊二人从他入魔时的行事判断出他的心性做法,选择到秦家来守着,可谓相知甚深。
卢渊解释说:“我本是想即刻就走的。找门路也得花费些时间。过了两天,听说秦家这边还在闹腾,秦老爷也还没有醒来……这也不是您的行事做派。我便想,您是不是遇上不方便的事了。”
所以,卢渊就暂时决定不走了。
秦逊的官做得不大,家里没资格两面开门,盯起来倒也不麻烦。
既然只有一扇门出入,李钱要盯,卢渊也要盯,理所当然就撞在了一起。
因谢青鹤之故,二人也算有些“兄弟情”,李钱是个会捧人的帮闲,卢渊也常常拍姐夫原配嫡子的马屁,都是会客套场面的人,干脆搭了伙一齐坐在附近的茶摊上,一边盯着秦家各色品流来去,顺便聊天吹牛。
谢青鹤也是惯会支使人,当即吩咐卢渊:“我没事,你既然要接长姐,快去办你的事。”
不等卢渊回话,他又吩咐李钱:“你倒是恰好撞上来了。我如今身体不大好,你替我准备一辆车,车上要有清水净衣……唔,你会赶车么?”说着,将从和尚禅房里顺出来的银票递给李钱。
谢青鹤这样有主意的模样,卢渊哪里还敢异议?只说他家里有马有车,还有现成的马夫,省了李钱现找。谢青鹤在茶摊坐着歇息,卢渊一路狂奔回家,备好了马车与清水净衣,匆匆忙忙赶来。
谢青鹤上了马车才舒了口气,说道:“今日承情。”
卢渊站在车前张了张嘴,半晌才说:“你……你要保重。”
马车帘子就垂了下去,也不见谢青鹤再说什么。李钱给卢渊做了个“他难受”的示意,卢渊才红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走吧走吧。老胡,你赶车稳着点,别颠着我家先生。”
老胡咧嘴笑出八颗黄牙,先答应下来,又问:“爷,咱们往哪儿去?”
谢青鹤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叫什么。李钱,就咱们初遇的那家酒楼。”
他刚到龙城是乘驾飞鸢看着满城灯火最璀璨处飞过去的,大概知道是那个坊门,却不知道具体的地址。要他来跟车夫描述太过艰难。李钱就坐在前边,现成的巧嘴,不用白不用。
马车怎么着都颠簸。
然而,比起强撑着自己行走的费力艰难,这一点儿颠簸完全可以忍耐。
谢青鹤半闭着双眼,闲心养意,借此壮大神魂修为,试图帮助负荷极重的脏腑恢复健康。
意识慵懒飘忽之时,谢青鹤自动清醒了过来。下一刻就听见李钱轻声说:“仙师,到地方了。”马车方才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谢青鹤很想支使李钱。
可惜。李钱只是个凡人,不是寒山上能跑能飞的师弟们。
他咬着牙从马车上下来,前往走了几步,在暗巷中抬起头来,还是看不见自己藏飞鸢的地方。往日轻轻一纵就能上墙,今天就折腾了。先找了个矮檐,伸手借了力才跃上去,玄池剧痛也罢了,小腿与跟腱居然也痛……
谢青鹤心中暗叹,我把它藏得这么隐秘作甚!
以至于好不容易爬上了屋顶,在房檐阴影处找到藏得好端端的飞鸢时,谢青鹤毫不留情,直接把飞鸢上的镌刻符文划了个稀巴烂。
飞鸢是带不走的。他如今没有体力驾乘飞鸢,也不能将飞鸢毫不设防地留在龙城。
他倒也想过,是不是可以藏进祖师爷空间。
如果他能一纵八尺高,悄无声息地溜上房顶,这事办也就办了。
现在底下一堆提着菜篮、挎着油纸包的围观群众,还能怎么办吧?众目睽睽之下,来一手大变飞鸢?咻地一声不见了?只怕今天城门封闭之前,他的马车都别想离开龙城了。
朝廷这种东西,你强的时候,它根本不存在。一旦你虚弱了下去,它马上就会教你做人。
谢青鹤纠缠不起,只能对飞鸢下了杀手,麻溜走人。
他顺着矮檐往地上出溜的时候,对面的酒楼已经有好事群众架上了梯子,正探头探脑想看他在屋顶上干什么,还有大娘奶奶在远处递话:“是个大风筝!哪儿来的大风筝?!”
谢青鹤上了马车迅速躺平:“出城。出朱雀门。”
藕………………想……入…………
小师弟………………快………………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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