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圣天门，苏戬站在山门外望着这个高大巍峨的山脉，没想到这么快她又回来了。门中弟子见到苏戬甚是惊讶，但苏戬贵为主母身份并未被废，因此见了她仍旧要以礼相待，何况她的身后还跟着灭祭。

虚清得到通传得到苏戬归来立刻亲自前往迎接，脚下的步伐十分匆忙，虚清一直近身照顾莫华，因此最是了解这五年来莫华对苏戬的思念，他不只一次看到莫华在深夜时独自一人出入天池，虽然人已不在了，却也是睹物思人。

“弟子见过主母，请主母尊安。”虚清双手拱礼在玉清宝殿下迎上苏戬，复又向灭祭行礼。

“神尊现下何处？”苏戬问。

虚清回道：“神尊在药老处，若是得知主母平安无事必然会十分欢喜，主母有所不知，神尊重伤昏迷不醒，可迷糊中却仍在担忧主母安危，一直念着主母的名字。”

若说毫无感觉那必然是自欺欺人的，听闻莫华受伤苏戬心中也是难以言语的担忧，可她这次回来除了看望莫华，更重要的是要见陆道真人，便又问虚清，“真人在哪？”

“真人在哪？”

“宝光殿。”

苏戬转身对灭祭礼笑道：“多谢上尊送我回来，如今我人已经平安到达，就不劳烦上尊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灭祭岂能听不出？

“我的去留不用你过问，你只管做你要做的事情。”

灭祭说完转身离开了玉清宝殿，当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苏戬眼中时，有那么一瞬间苏戬突然就释怀了，其实……他是霍良玉也好，是灭祭也罢，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接近她，如今都不重要了，往后的山川河水都将与他无关，又何须计较从前的种种，其实自己何尝不是把自己禁固在了一个圈子里，一个从前美好而让她不愿意走出的圈子。只要她可以放下执着，她就可以得到自由。

……

宝光殿的烛光还是那么的明亮、安逸，陆道真人盘腿坐于神像前，静心修身，苏戬轻声步入，就已听到真人低厚的问声，从声音可以听出他还是受了一些伤的，“可伤到了？”

苏戬跪坐在真人一旁轻言回道：“没伤到实处，已经好了，多谢真人关心。”

“魔界最善长蛊惑人心，当年神魔之战，许多年轻的弟子都是受了蒙蔽最终自相残杀，你很幸运没有看到被血染红的四圣天门，苏戬你也年轻，不要乱了心。”

苏戬抬头看去发现真人不知何时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她在真的眼睛里看到了期盼与担忧，她不太喜欢这样的真人，她还是喜欢他笃定风清的样子，他的担忧预示着他也惧怕魔界，他也畏惧冥楼，所以……冥楼究竟有多可怕？他又到底杀了多少人？

“真人……你曾说过你是圣祖不会骗人，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但是……这个世界太大了，我都没有见过，我想要自己出去看看，关于大无量山的，关于我的，关于我阿娘的故事，我想自己去找答案。”

冥楼的元神冲出结界在黛瑶的帮助下去找苏戬，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一瞬间莫华、陆道真人、灭祭便有了同样的担忧，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冥楼究竟会跟苏戬说什么，如今陆道真人从苏戬真挚又带些无奈的表情上看的出她定然是相信了他说的一些话，“丫头，冥楼绝非善人，无论他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能尽信，他接近你只是想要借着你的力量帮助他冲破结界。”

苏戬苦笑，“真人无需担心，冥楼的话我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是自己单纯的想要过一过我想过的生活，我既然已经走出大无量山了，就该到处看看，也不枉费我阿娘照顾了我这么些年，也不枉费我在人间活一场啊。至于冥楼、灭祭、莫华，四界之争皆与我无关，我今日来是求真人替我解了封印，黛瑶还逃脱在外，我总要有些灵力防身，以免再入她手，性命不保。”

苏戬的请求既在情理之中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样的请求却没有换来陆道真人的应可，苏戬不明仍旧祈求的望着他，换来的却是他不自禁的黯然神伤，苏戬感受的到他无可奈何的难言之隐，便问，“真人不想让我离开？”

莫道真人长叹惋惜，“丫头，我知道今日你来必然是下了决心的，我纵使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的心意，可是……如今不是你离开的好时机，四圣天门在此次的结界救补中大伤元气，莫华灵气大损需要耗费时日才能恢复，若是这中间冥楼再破一次结界，即使是我加上灭祭也无法镇压，所以，我们需要你。”

需要？

此时的这两个字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当初人人喊打喊杀，都恨不得把她这个冒牌的主母扔到焚化炉里一并烧了干净，如今却要借助她的力量，这事事还真是无常，可笑的让人觉得讽刺。

苏戬轻抬嘴角，冷哼一声，“真人怕是忘记了我当初第一次踏入宝光殿是何等光景了。”

“丫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别人于我的好我宁死都不会忘，可反之，我受过的痛也是至死都不敢忘，也不能忘。当初这些人冷眼看着我赤足爬上幻灵境，我的血染红了整个长阶，我至今都不会忘记他们冷漠的脸和冰冷的眼神，我怎么可能为了这些人牺牲我的自由，甚至奉献我的生命。”

不过一日未见，陆道却在苏戬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戾气，她的怨念何时已经这么深了，“苏戬，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是要登天封神之人，你的使命是平四界之乱，定天地之纲，怎可有这么般恨世之言？”

登天封神？苏戬想起了冥楼的话，待破玄天雷棍重见天日之时便是她命丧黄泉之日，一个死人如何登天封神？

“真人，我冒昧问一句，若是破玄天雷棍出世……我……会死吗？”

……

陆道不语。

……

沉默，还是沉默。

宝光殿的蜡烛突然变的刺眼，刺的眼睛酸涩肿痛，有一种想哭的欲望，陆道的沉默像极了一把没有开锋的刀子，虽然杀不了人，可是剜着皮肉之苦令人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