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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依周礼要去水边祓禊,所谓祓禊,就是在水边举行的一种去除不祥的祭礼。与此同时,还有祭祀祖先的习俗。
天气还有些凉,不过好在是个大晴天,只要有阳光照着,身上还是暖烘烘的。队伍已经走出了城门,一时间四下里都是广阔的田野。
文帝的霸陵座落在霸上,当年是刘邦和项羽大军对峙的地方。《项羽本纪》里说,沛公军霸上,未得与项羽相见,左司马曹无伤使人告密,直言沛公欲称王,子婴为相。项羽大怒,后来才有了著名的鸿门宴。文帝时期,为防止匈奴侵入,周亚夫的细柳营也是驻扎于此。后世则把这里称作白鹿原。
这里曾有过英雄传说,也有过史诗涤荡,此时的霸上再不复百年前古战场的萧条肃杀,而是一片郁郁苍苍。迁来的守陵人的村子点缀在这片原野上。他们已经在这里扎下根,繁衍了一代又一代,村子不断向外扩张,是和平岁月里最温暖的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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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神道便下了辇车,步行是为了表达对祖先的尊敬。神道两边都有士兵把守,掌守陵园的寝令在前方引路。
文帝一生力求俭朴,帝陵也是因山而建,不另起坟丘,因此才单独修建在霸上,而不是去西北边和先祖们葬在一处。
这位外祖父去世时,我好像才一岁,尚在襁褓之中。我妈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因此他就爱屋及乌,特别疼爱我,每次见到我都要抱着不撒手。印象中他是个很温和的帅大叔,只可惜那时我刚穿越来,尚在惊魂未定之中,突然就见了这么多大名鼎鼎、已经作古两千多年的历史人物,实在是让人惊喜不起来。
刘小猪同学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沉重,尤其是下了辇车以后,也可能是被陵园里沉闷的气氛所感染的。我悄悄环顾一下四周,只见人人都是一脸凝重,只有我在左顾右盼。我是习惯性地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慕名而来的游客,正在参观历史遗迹。我收敛了心神,静静听候寝令念祭文。
祭文诵读完以后,前来祭祀祖先的后人要为先人铲除掉墓前的杂草。当然只要象征性地除掉面前一小块的杂草就可,若是要拔掉整个山头上的草,那就不要做皇帝了,改行种地比较好,一年到头就只要薅草了。
刘彻的力气及大,不一会儿就揪光了划定区域内的杂草,而我还在费力地揪着面前的一排。他劈手夺过,轻轻松松替我拔掉。后边的侍女赶紧端上两盆清水,我们就着水洗净了双手。
刘彻往酒杯里斟满了酒,以酒酹地,一共三杯,敬天,敬地,敬先祖。
站在这个小山头上,霸陵就屹立在眼前,如同巨人一般默默与人对视。远处依稀还能看见两座小山,多半是薄太后的陵墓和为太皇太后建造的。古代帝王总是从刚登基起就开始着手给自己修缮陵墓,而在汉朝,又奉行“事死如生”的观念,陵寝的形制和结构都要模仿活人的建造。也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参观参观自己的坟。念头一出很快就适被理智地制止,别想了,你就是个废后,你不配。
刘彻凝视着前方的霸陵,突然道:“阿娇,你有没有见过皇祖?”然后又哑然失笑,“我忘了,皇祖崩逝时你也不过才一岁,怎么可能记得呢。”
我把“记得”两个字重新咽回肚子里,“皇祖一生励精图治,宽容仁厚,为人十分俭朴。可以说,大汉有如今的国强民富,都是在皇祖手上扎实了基础。”
他点头道:“不错。皇祖是一个好帝王,我只愿此生能效法皇祖,再延续我大汉百年富强。”
做到了做到了,少年,未来你真的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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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套繁缛的仪式结束时已接近中午,简单用了午膳。回程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赶了,刘彻命人放慢了车速,一边往回走一边欣赏春色。恍然间又想起来了两年前那个秋日,我和刘彻还有公孙敖在龙首原跑马,似乎还见义勇为救了个美人。
直到队伍进了长安城,我们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浩浩荡荡地走向了平阳侯府。估计刘彻也是想着难得出来一趟,当然要能玩多会儿就玩多会儿。
传信的人提前就策马到了平阳侯府,通知御驾准备亲迎。我们停车下辇时,平阳侯府的人已经全在门口候着了。
平阳公主刘莹迎上来挽着我的手臂,亲热道:“往年都是陛下一人去霸上祭祖,没想到今年皇后竟也去了。”
刘彻道:“前年是朕代父皇祭祖,去年倒是想带皇后去,不巧的是皇后病了。今年皇后无恙,自然要一同前去。”
厅堂里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待众人坐下,歌舞也开了场。那日明月楼中偶遇卫青,言府中舞姬俱是出自云薇门下,与外面的那些寻常歌舞高出一番。我悄悄打量一下花厅内的众人,没有发现卫青的身影,看来他如今的处境并不足以支持他站到这个地方来。而台上这十几个女孩子,虽个个都是美人,却也没有长到那种让人惊艳的地步,看来卫子夫似乎也不在。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