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此时的东灵山已是大雪封,前山的三仙台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弟子正搀扶着一个素衣女子缓缓走下石阶。女子头发被风吹得散乱,脸色和唇色苍白如纸,唇角有一丝血迹,眼神麻木,似盲非盲,神态中有种令人心碎的决然。她每走一步,脚步就颤抖一下,需得那两个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稳身子。
“东灵山弟子伶华茵,因偷盗神女果,与同门弟子私自格斗,打伤众人,误伤长老,今日废其修为,逐出师门。”掌门威严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三仙台,随即他用惋惜的口吻问道:“伶华茵,念在你曾是云阳子的徒弟,这些年又在东灵山悉心守护神树的份上,本座便就此放你下山,你可还有什么话?”
失去搀扶的伶华茵跪倒在地上,手撑在身子两边,无欲无求道:“我没有什么话可,也无颜再留在东灵山,多谢掌门轻罚。”罢,她缓缓伏下身,朝掌门拜了两拜。
“既然你认罪,那就将神女果交出来吧。”
伶华茵身体顿了下,气若游丝道:“交出神女果之前,掌门能否让我见个人?”
“你想见谁?”掌门冷漠地睥了她一眼。
“我想见见我师兄。”伶华茵罢,人群中便开始窸窸窣窣起来,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自觉地让出一条道。伶华茵抬起头来,目光如炬,有些怨愤地望向站在人群后面的那个人。
此人叫苏言,是伶华茵的师兄,也是伶华茵青梅竹马的恋人。就在三个月前,苏言领命与师姐下山除妖,临别前他们俩刚刚私定终身,伶华茵与苏言约定,要一起得道飞升,离开东灵山做一对神仙眷侣,因而冒险去偷盗东灵山神树千年才长出的神果。然而就在苏言回山,事成之后,伶华茵却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和自己的师姐拥吻的一幕,十几年的深厚情谊,就在一夕之间轰然瓦解。伶华茵始终都不明白,为何忠厚耿直的苏言,刚和她完永不负她之后,转身便去爱了别人。连拥抱都要害羞好久的人,为什么能那么深情款款地亲吻别的女子。
苏言用痛苦愧疚的目光看向伏在地上的伶华茵,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如今坚毅冷峻的脸上布满了犹豫不决的表情,他的手指好几次紧握,又好几次松开,神情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也只是难过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阿茵”。
伶华茵苦笑一声,已然明白他的选择,苏言宁愿负她也不愿意站出来为她一句话,伶华茵从未感觉到如此心寒,她接近绝望地问道:“师兄,在我离开东灵山之前,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十几年来,你可有哪一真心喜欢过我?”
面对如此凄惶的诘问,苏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上前一步,似乎想要什么,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拉住,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了他的师姐李念心。只见李念心向苏言投去哀怨的目光,苏言仅是看了她一眼,便牢牢握紧了她的手,转头对伶华茵道:“对不起……阿茵,我负了你。”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似乎想掩盖眸中的苦涩。
伶华茵看到他俩这样,突然自嘲地大笑了起来,让原本惨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些红晕,然后她眼神一凛,在苏言和李念心脸上来回流转,语气也由方才的不甘变为嘲讽:“师兄,师姐是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连真心话都不敢了吗?好,既然你背信弃义,那我何必再奢望于你,这个东西还给你罢!祝你和念心师姐长长久久。”罢,伶华茵就将一块白色的玉佩掷到苏言脚下,然后她看了苏言一眼,悲愤之下一口将神女果吞了下去。
此举令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正在掌门情急之下向伶华茵拍出一掌时,却见伶华茵周身忽然泛起一道白光,所有接近的人都被挡在了那道光外。伶华茵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发光的身体,然后便在众人面前消失了。
若干年后,中皇山左近的大荒山山脚下突然出现一道金色屏障,循着那金光而去,只见几只魇魔四散飞落,金色的屏障渐渐缩,最后落在一蓝衣女子身上。
“……就凭你们几个蝼蚁之辈,就想迷惑我吗?”轻飘飘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轻蔑和傲慢,蓝衣女子一挥袖子,那些魇魔便落荒而逃,只见女子手中突然迸出几道金光,随后变幻成一张大网,逃走的魇魔便通通被收进了一个白色的瓶子里。
女子转过身来,快步朝着蜷缩在树下的黄衣少女走去,友善地朝她伸出手去,安慰道:“姑娘,起来吧,那些妖已经被我收服了。”
姬如梦移开遮住脸的袖子,抬头朝声音的主人看去,眼前的人二十来岁的样貌,眉若远山,发如黑瀑,眸含星辰,柔美飘逸,恰似那上的仙娥一般。她怯生生地将手伸到蓝衣女子手心上,那女子微微点零头,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方才那些怪物是魇魔,魇魔最喜聚集在阴冷潮湿的森林之中,以饶梦为食,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姑娘你年纪,最好不要到处乱跑。”女子看起来顶多比她大几岁,却似一个长辈一样殷殷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