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坛酒是莫木鱼跟她一起埋藏在那棵树下的,他挖的坑,她藏的酒。
她,那位红衣女子。
莫木鱼在初上梨山时,在月下的深潭处遇到了那位红衣女子,他们随后一起赶月上山,在路经此处时,红衣女子突然说想要喝酒。他爱慕红衣女子,自然有求必应,便连夜下山顺来了四坛酒,又连夜上山。他不是平凡之人,他的脚程很快,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两人起了一堆篝火,烤了一只山鸡,觥筹交错,无话不谈,渐入佳境,最后相拥在篝火旁睡去。
两人都不胜酒力,一夜畅饮,一夜畅谈之后,四坛酒还剩了一坛,待两人酒醒,已是晨曦,也许是从未与男子相拥而卧过,她显得极为羞涩,面容红得胜过她的红裙。
他看醉了。
为了缓解尴尬,她望着剩下的一坛酒说道,“把这坛酒埋起来,待你我再次上梨山时,再取来对饮,可好?”
莫木鱼自然点头说好。随后,他找了一棵容易辨认的大树,在树下挖了一个洞,她将酒藏了进去,两人一起将泥土填好,盖上落叶。她又抽出他的剑,在树干上,在她肩高的位置,刻下一个酒字,作为藏酒点的标识。
只是,自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一起上过梨山。
不可否认,莫木鱼深爱过她,这份爱即使在今日时隔七十年后,都未曾淡去,却因为命运,因为世事,而掺入了别的情愫,那是憎恶,或者该说是恨。
爱、憎恶、恨,这是一份矛盾的情愫,即便这坛尘封了数十载岁月而沉淀成最为朴实归真的酒,也无法将这种情愫洗涤清楚。
在她面前,在往事面前,莫木鱼是矛盾的,他可以选择遗忘放下,但往事终究是往事,那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一人独饮或许容易醉些,半坛酒下肚后,莫木鱼已经有些飘飘然了,他很自律,不再多喝,将酒坛的封盖盖好,并重新涂上封泥,而后抱起酒坛,重新将之埋藏在那棵树下。
命运难测,或许等他莫木鱼再上梨山时,又会无意间路过此处,并在无意间想喝一口酒,那时,等他回想起今日此时,他将会赞叹自己留下半坛酒是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在树下翻过泥的地方铺好落叶,仿似一切都没发生过,酒劲有些上头,莫木鱼揉了揉双眼,走回火堆旁,灭了火,继续上山。
酒意下走了数里,酒劲并未消散,而是彻底上头了,莫木鱼都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赶路多日,他还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借着酒劲是该好好睡一觉,于是,他纵身跳上一棵大树,躺在枝干上睡了过去。
……
待莫木鱼醒来时已是黄昏,落日西沉,燕鸟归巢,林间满是鸟鸣声,甚至还依稀有几声兽吼。
这里是梨山的山腰处,地势甚高,视野辽阔。莫木鱼坐起身,透过树叶的间隙远望,不禁感慨,这真是一片大好河山,只是,这片河山留给他的回忆却不甚好。
在莫木鱼望着山下远处的官道失神时,一声人言传入他耳中。
“少爷,就要入夜了,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歇息吧。梨山是死地,凶险难测,上不得啊。”
莫木鱼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主一仆走在林间。
林间无路,仆人手持长刀硬是帮他身后的主子砍出了一条丛林小路。
仆人神情有些胆怯,在持刀砍路的同时不时在观望四周,特别是在听见兽吼时更是不禁哆嗦。
主子却一脸淡然,羽扇纶巾,手中的折扇一看就不是凡物,价值千金。他之五官并不端正,浓眉小眼,细鼻宽唇招风耳,一身素粉色长袍,配上他偏黑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有些草包。
主子挥扇赶走飞在他鼻尖的飞虫,镇定自若的说道,“这里已经是梨山了,且已经要入夜了,我们就是要下山也来不及了。来福,你就安心在前头领路,放心,本少爷保你安然无事,此行回家之后,我给你升职加薪,让你做总管怎么样。”
仆人来福似乎对总管之位并不在意,他哭丧着脸说道,“少爷,梨山是死地,凶名外传,我们此行上梨山九死一生,您就是给我升职加薪,我也没命去享受啊。”652文学网652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