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静默地看了很久。

当年，他娘亲也是站在这里看了很久很久，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他对于他的娘亲来说是什么呢？耻辱？痛苦？

他的存在便是日日提醒着顾依风她悲惨的遭遇吗？

一个让顾依风日日活在梦魇中的存在……

若是当年，她没有要下他，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她的家，会不会……那场惨绝人寰的噩梦便不会出现呢？会不会他的娘亲现在幸福的活在人世呢？

他……算什么呢？

他每多想一分，就连呼吸都牵动着心脏的钝痛。

他头痛欲裂，双手狠狠敲打着脑袋。

灵魂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它在说“没错！就是因为你！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你害的你娘有家不能回，害的她最后惨死！都是因为你！顾晗羽！”

“闭嘴！你给我闭嘴！”顾晗羽踉跄着身子，跌坐在地，双手抱头，一双凤眸染了血。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娘，为什么啊，你本该厌恶我的啊！

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是他吗？他害的他娘吗？所以，他也是那些该死的人之一。

他的双眼渐渐浑浊，迷离。

“晗羽……”那一声轻柔的呼喊，胸口有东西传来了丝丝暖意。

他的脑海里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她眉目柔和，温柔地对着他微笑。

是……墨倾心……

他眼底渐渐清明，那个女子，他心中唯一微弱的光芒。

他起身，一改刚刚的狼狈。他从胸口拿出了那个荷包，摩挲眷恋。

幸好，未沾一丝血气，依旧温暖纯净。

他将它戴在腰迹，又恢复了沉着阴鸷的模样。

当年，他初到京城，满腔仇恨，却又很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而这时，顾老丞相将他捡了回去，将他安顿了下来，给尽了疼爱。

他知道，因为他眉目与她母亲的几分相似。

可惜啊，那老头多年郁结于心，早已命不久矣，不久后便驾鹤西去了。

临走前，将所有人遣了出去，只留下了他。

老头说“孩子，可怜你娘命苦，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伸出枯槁的手抚摸着顾晗羽的脸。

“我知道你需要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将顾府的家产一分为二，留了一半给你，你舅舅顾鸿志信得过。一生很短，你又何苦让自己背负这些，我真的希望你可以简简单单地活着……”

顾晗羽心中如海浪翻涌，原来他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早知道他在装傻……

“可以……叫我一声爷爷吗？我知道我这个爷爷不称职，没有保护好你娘亲，没有保护好你，我一生活在愧疚里……我真的很想听你叫我一声爷爷。”

顾晗羽抿了抿唇角，仅是这么望着他，没有出声。

老头苦笑了一声“罢了，罢了……”他缓缓转头，慢慢合上了眼。

这一世，他日日活在愧疚自责中，早就想解脱了。

可偏偏遇到了风儿的孩子，他想，他这一生没有保护好他的女儿，好不容易见到风儿的孩子，他又如何能弃之不顾，让他独自受罪。他只得撑着年老疲惫油灯枯尽的身躯，拖着一日又一日。

直到如今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风儿……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原谅父亲此刻才来陪你，黄泉冷不冷，你怕不怕……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否放下怨恨投胎转世了……

父亲来了……若是还在，父亲在那边定会倾尽一切护你爱你……

若是可以重来一辈子该多好啊……

“爷爷……”那一声很轻很浅，只仿佛错觉一般。

老头已经无力睁开眼，嘴角带着笑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