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出差，遇到谁了？”成诺觉得这个事情必须得跟时一说说，这么久了，她始终都小心翼翼，不去提及洛城，但如果心底那道伤口并没有痊愈，只是在粉饰，到多年之后，到犯病的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趁现在，该了断的，两个人之间的，一个人在纠结的，统统都痛快地结束吧。

“谁啊，跟我有关系？”时一最近爱上了养花，这会儿，正抱着一盆马蹄莲翻土。

“我直说了，是洛城。”

要说到成诺见到洛城，还真的就是若干个巧合促成的。

她那天白天顺顺利利地完成了工作，心情十分愉悦，又想起自己上学时候的一位老师正好家住得不远。以前还经常去他家里蹭饭，也不知道现在老师怎么样了。过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空再去拜访，成诺不禁有点惭愧。

可是现在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虽然是心里过不去，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点小情绪，还是不足以让她退却的。

成诺是在晚上七点，新闻联播开始的时间登门的。

开门的并不是老师，而是老师的妻子，同样是一个教师。

“姑娘，你找谁啊？”女老师温柔着询问，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像是盛着慈爱。

成诺回道：“您好，我找於老师，我叫成诺，是他的学生。”

听到成诺这样介绍自己，女老师的笑容放得更大了：“那块请进，你於老师在看新闻。”

招呼完成诺进屋后，女老师又朝着屋里喊了一声：“老於，你学生看你来了。”

成诺换好鞋，跟着在后面走了进来。客厅最中心的沙发上那个老人，已经起身，似乎是没有戴眼镜的缘故，又似乎是过去多年，成诺也变了个模样，於老师并没有一下子认出成诺来。

明白过来老师的疑惑，成诺笑道：“於老师，我是成诺。您快坐着！”

“成——诺，”於老师眯着眼睛，想起来了，“成人了，好啊，好！”

看老师还站在那儿，成诺连忙走上前，扶着老师坐下：“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看老师，我刚才在敲门之前手心都冒汗了。幸亏老师还记得我。”

於老师笑着：“你们那一届，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有一个你，当年你还跟我顶过嘴，记得不？”

被提到当年那一段年少轻狂。成诺觉得自己更羞愧了，那个时候，目空一切，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天不怕地不怕，顶撞老师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偏又还每次都名列前茅，各类竞赛的奖项拿到手软。不过也亏了她只是有些任性，并没有本质上的坏，所以她的那些老师，还是喜欢她的多，觉得她很有性格。而且其中，明确地就这个问题和她谈过话的，就只有於老师，也这是他，成诺开始慢慢改变，逐渐收敛反省，掩藏锋芒，可以说，如果没有於老师，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成诺。

“老师，我那不是年少轻狂，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就别提了。”

“好，不提了。你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看看你现在都这么大了，才又发现，我老咯！”

成诺看着於老师的地中海，还有那圆乎乎的将军肚。想起了以前上课的时候，每每会望着他的肚子走神，总是在想，到底是吃了什么，才能撑得这么可怕，不是说妈妈怀孩子才会大肚子，难道老师也怀孩子了？不过男的也能这样吗？诸如此类的，成诺当年想了一整个学期都没有想通，最后终于放弃了。后来有趣的事情越来越多，渐渐超过了老师肚子的吸引力，成诺也没有再想。可是现在，再看到，再想起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真是百感交集啊。

“老师，您是不是快八十了？八十耄耋，再怎么不爱热闹这些也得让亲朋好友一起聚一聚。”

“真是巧，之前我那老婆子还说这事儿，不过还得大半年。你们年轻人工作忙，到时候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肯定得有时间，於老师，这些年不管是读书的时候还是出身社会，都没再遇到像您这样的人了。一点都不恭维，我这小半辈子最感激的人，除了父母，就是您了。这些年，我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特别是在国外那几年，都没有回来过。所以，能再见到您，还这么硬朗健康，我真的很开心。”成诺说到情动处，眼中氤氲。

老师看着成诺，满眼的自豪：“你是个好孩子，当年我就跟办公室那几个同事这么说，现在看来，我看人的眼光，还挺准啊。”

听出老师的弦外之音，成诺抹了下眼睛笑着说：“当年我一定积了很多仇，那些老师肯定都恨死我了。”

“没有，”老师毫不犹豫地否定，“他们只是觉得你这个丫头太较真，口才又好，要是说不过你会很没面子。所以还是敬而远之了。”

成诺捶胸顿足后悔：“要是重来一回，我一定早点改。”

“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个性，教了那么多年的书，你这丫头，真的很让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