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王府,却已经是气势汹汹。
已经入了初夏,女子也开始着薄纱,孟絮远远就看见了这边的美人笼在花丛中描画,画完了又像是在题词,她把侍女留在身后,不许跟着她。
转眼来到时嵬面前。
面前人正在写一句,春尽蜂蝶踊,人随蝶翅忙。
孟絮哼一声,“你写的明明不对。”
时嵬放下笔,“嗯?”
“春末,蜂蝶都散了,哪儿还会蜂蝶踊?”
“你……说的不错。”
时嵬只是略微勾唇,“可,时光够无情了,我笔下,不想让蜂蝶也跟着春光的消散而落寞。”
“你以为你反常理写诗,就是雅致?”
“孟小姐以为是俗?”
“当然,俗不可耐。”
只是几日不见,她的态度竟然前后大变,时嵬也不计较,小姑娘,素来喜怒无常,但她还算天真,喜怒皆挂在脸上,不像那些人,深藏心底,久而久之,化为一把利刃。
“雅俗二字,从来不得相兼。”孟絮不客气。
“这话……”时嵬重新握笔,摇了摇头。
“我说的难道不对?”
时嵬说是,“你可知俗中三雅为何?”
孟絮是养在深闺的女儿,自然不懂这些集市之话。
“分别为何?”
“书铺,香铺,花铺。”时嵬同她说。
楼阁上,惹尘缓缓合上了窗子,“要属下去盯着?”
即墨幻说不必,“她应付得过来。”
却忽然问道,“莲瑜从前喜欢着红衣,如今倒是喜欢青衣,这是为何?”
惹尘摇头,“属下不知。”
即墨幻笑道,“你去问问驯涅,看他知否?”
“……是。”惹尘眼睫轻颤。
青衣。
从前时嵬的生服多是青衣和白衣。
孟絮还在纠缠她,“这些沾了钱财的东西,俗得不能入眼,当然也配不起雅。”
时嵬没有把那些无趣的说辞翻出来,想了想,说了些有趣儿的,沾墨写道:“前世因果,飞虫走兽。”
孟絮攀着桌子伸脖子看,“什么意思?”
“开花铺者,乃蜂蝶化身。开书铺者,乃蠹鱼转世。开香铺者,乃香麝投胎。”
“这就是雅?我倒要和你辨一辨。蜜蜂只知采花,不识花中之趣,劳碌一生,徒为他人辛苦。蠹鱼但知蚀书,不得书中之味,老死其中,止为残编殉葬。香麝满身是香,自己闻来不觉,虽有芬脐馥卵,可以媚人,究竟是孤芳不能自赏。”
“佛下有莲,侍奉千年,染了佛性。蜂蝶伴花,蠹鱼蚀字,香麝佩香,辗转轮回,数不清是多少个千年,难道就染不上半分花、书、香的雅?”
孟絮道,“怨不得殿下奉劝我小心着你这位时姑娘,你不只这张脸能惹事,这张嘴巴,更是可灿金莲。”
说着,分心去观时嵬的脸色,自己气得鼓起腮帮子,时嵬一点儿也没有被她激怒,仍旧一心画她的画。
“要不是你,季大人怎么会不肯专心举业,都出了学门,也该作大司空了,再不然也要入朝为官,可如今只做一个六学学子。你心思狠厉,王爷竟还纵着你行凶,害得王妃娘娘早亡,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人?”
时嵬听到这句话,才露出了几分惊讶,说:“我也算是个敢作敢为的人。你方才说的,我皆不认。”
孟絮还想说什么,莲瑜从一边递来茶水,为时嵬准备了茶汤。
见她只给时嵬茶水,一眼觑着莲瑜,“我也口渴了,为何不给我备着茶水?”
莲瑜不看她,道:“不知孟小姐今日会来,故此也没有备些吃食茶水,王爷不喜铺张浪费,这府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奴婢也不敢失了分寸不是……”说着风凉话。
气得孟絮跺脚,“你们两个,恶主恶仆,我要告诉王爷,让他罚你们。”
“去呗,大不了让王爷拿鞭子抽我一顿。”莲瑜翻了翻白眼。
终于把孟絮气跑了。
“得罪她也没有什么好处,你说话这样气人,当心以后她记仇。“时嵬道。
“我是因为十拿九稳。”莲瑜把笔拿过来,“教我画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