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乳糖。”他提醒道。
白日里莫名其妙买了这些,明明他自己也不喜欢吃糖,站在糖果摊子前,望着木屉中各色的糖果,不知怎么想的,他让人给他装了一口袋牛乳糖。
“多谢斋长。”时嵬笑眼弯弯。
“吃了就要睡,知道吗?”
“好嘞。”
时嵬解开纸包,满足地把糖果一颗一颗填到嘴里,淡淡的奶味盈满唇齿。
元幕忽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正想睁开眼,黑暗中听见若有若无的咀嚼声,低低地笑一声,“果然是只小耗子。”心道。
等到上铺没有了动静,季斐裕才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睡乡,不知为何,他总是能闻到身旁一种清甜的味道,并不是牛乳糖的味道,他今日也吃了一颗,这气味似乎不是糖的气味,从何而来,他却也不知。
就在这芬芳中,他很快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至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个很奇诡的梦,从前,他从未梦到过女子,可这一次,他在梦中梦见自己爬着一道不见终点的石阶,阶梯通天,他攀爬得很累,有个女子忽然在他身后冲他笑,他正想看清楚那是谁,雾气翻涌,模糊了那个女子的面容,他只记得,她笑声像是风中飘扬的铃铛声,季斐裕从来没有听到过女子笑得这样悦耳,精灵鬼魅一般诱人将手心甘情愿递给她……
时嵬起床之时,在床上懵愣了片刻,她扎着发束入睡,此时醒来,满头乱糟糟,耳边,脸颊边尽是乱发,嘴角还衔住一绺,懵懵的,一脚就要从上铺踏下去换衣,连梯子也没有踩,她忘记了自己睡在上面,不再是家中的房间。
单脚落空的后一瞬,她猛然记起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高度,摔下去足矣让她腿脚擦破皮肉。
“啊!”她急忙拉住一边的护栏。
底下的季斐裕正在看《史记》,恍然间瞥见一只小脚从面前蹬下,当即扶住她的脚踝,纤细的骨头,仿佛稍稍用些力气就能握碎她,季斐裕失了一下神连忙把她送上去。
“你睡迷糊了?”半是训斥半是关心。
时嵬点点头,“我忘了梯子在那边,还以为就是平地。”
“这样吧,晚上我们换一下床铺,免得你哪天直接摔下来了。”他不太放心这个小孩。
时嵬盯着他下铺的床盯了一会儿,远处赵青棋忽然在床上对她飘忽一笑,她急忙回过神,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睡上面挺好,凉快,空大。”
“那……你记得下次当心。”她不愿意,季斐裕也不再强求。
她攀着咯吱响的木梯爬下来,坐在房间的四方桌歇了口气,刚才差一点就摔下来了,幸好下面有斋长接一下她。
元幕从她身边蹭过,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满脸乱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起床,堂堂不语望夫君的新妇。”
时嵬也不坐了,听见新妇二字噌一下站起来从木柜中翻腾衣服,一件一件穿好,把两边的头发也束整齐,接着从木柜中一列巾子中,找出一只苎葛巾子戴上,待她拿到幅巾,本应后面两角朝前包住额顶系带,这样前面两角绕到脑后垂下便好,可她系带半晌也没能系上。
她正想和一边的明若离求助,目光还未触碰明若离的眼睛,他却已抱起自己的几本书放进书匣中走了。
赵青棋笑嘻嘻过来,“简单,美人师兄帮你。”
不费力就帮她系好了幅巾。
“谢谢师兄。”
“你得说,谢谢美人师兄。”他故意逗他玩。
赵青棋挡在时嵬身前,时嵬仰头看他,才发现原来昨晚灯光暗沉,她并没有看清赵青棋的样貌,他眉宇间格外妩媚,若有十分姿态,七分都在眉间,比她初来那日在良渚乱市中看见的粉娘还要多几点风姿绰约。
“谢谢美人师兄。”
“真乖。”他借机揩油掐掐她柔软的小脸。
“别说了,再晚赶不上官厨上饭的时间。”元幕没有耐心等他们。
“我也饿了。”时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