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年汴京城的局势就被当作茶余饭后、树荫星光下的消遣来听了,陶溪也大概知道了一些时局。魏王的亲叔叔意欲暗中剪去镇北将军的羽翼,谁料这景侯的宿敌竟早就把他的心思揣摩得清楚,一番顺藤摸瓜,反倒一举把景侯的爪牙拔去一二。
也正因此,景侯迁怒,倒戈相向。于是乎,小池这支人才受到了两股势力的绞杀。
小池还会跟他说起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虽然她现在更像亡命之徒,她身上还残留着一些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痕迹,但是她其实在五、六年以前,并没有想过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
小池家里虽及不上钟鸣鼎食的官宦人家,也算是当地乡绅,足以让小池在家时能够衣食无忧。她就这样在家中一直平平淡淡地长到十四、五岁。
家里开始给她张罗婚事,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真到了婚礼前一天,小池就翻墙连夜跑出来了。
出门在外,入不敷出,小池盘缠很快就用完了,饿到在街上盯着别人的热包子只能悄悄咽口水。机缘巧合之下,小池入了会。
之前只想着混口饭吃的,没想到在帮会里一待就待到了这次出任务。
当初对她多有照顾的水哥,这次因为景侯的人在身后穷追不舍,在半道上伤了腿脚,水哥当即提议兵分两路,扰乱视听,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这样,小池与水哥分道而行,她就一个人入了深林。
陶溪在想,她那样迟钝,会不会知道她那古道热肠的水哥是为了保全她,而自己极有可能已经丧命?
但是当他看到她那双眼睛又开始像第一次在溪边见她时放空的时候,他就瞬间明白了。
陶溪本来该像无忧城里其它古董一样,一了却身上事务就返回斋中去向城主纪湘复命的,但是陶溪来时与纪湘对弈,连赢了他两局。
纪湘是个棋痴,陶溪仗着棋高一着,连哄带骗的,竟让最将“规矩”的人破了自己立的“规矩”,允许他成事后在人间逗留一季又半,不过,不得再逾期。
日子到那时已临近与纪湘说好的时间,君子协定,他不得不开始计划归程。
陶溪打算与小池暂别,待到下次在出城时,必定想方设法再来寻她。
陶溪知道人类生命短暂,不过区区百年,为了小池能够等到自己,陶溪他把自己的一半修为渡给了小池,这样她就能像凡人求的那样长生。
他还盘算着,如果实在没有寻到出城的缘由,就引纪湘下棋。
可是,哪怕陶溪临行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最后的差错竟是这样。
每一件古物斋的古物在世间出现,必定代表着一场重大的变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新愁旧憾,此恨绵绵。亲身参与其中,难免不被这些戾气感染,哀其所哀,怨其所怨。为了他们能不受前尘往事的羁绊,回到斋中后,纪湘就会亲自用鲛珠消去他们的贪嗔痴念。
纪湘早前并不知陶溪将自己的过半修为都拱手相让,那么轻易就与了一个人类女子,所以当他因鲛珠磨损而变回原形时,纪湘对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陶壶,面上的表情一时是惊愕万分。
而陶溪走后,小池独居他们的那间临水小木屋,她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陶溪,而且身负他的修为,也能感知到他的处境或许不妙。
不久后,小池便只身出了密林,到外面来寻找他,怎料又遇上从前景侯府的那伙人。小池在一场恶战中丧了命。
她一路坎坷,终于跋山涉水来到无忧城,见了那纪湘便以为是见到了陶溪。
城规如此,纪湘怕她再来纠缠,一直深入简出躲着她,谁知她便常年守在纪湘府邸之外。
若有人敢对无忧城不利,纵使来人有千般算计,纪湘也有万般谋略在心,但是对这个女人,介于陶溪,纪湘反倒无计可施。
后来,纪湘偶然从新入城的小妖那里听来了咸阴山神的事,便找了日子,避开门外的小池亲自登门。